之前与苗嘉搭过话的人叫来了开锁的人,那人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小声对边上的人抱怨:“我说过好几次这个门安装在这里不靠谱,你们都没人听我的劝阻,哪个好人家会将卫生间上锁啊?”
这人虽然是病人,可她拽着年轻人的胳膊大步流星往前走。
身后的人穿着黑色马甲工装,帽檐压得低,那人手上拎着一个挺重的深灰色工具箱,因为一只手被人拽住不方便换手,走起来有些不顺畅。
急匆匆走过来的两人在与苏照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被拽到微微踉跄的年轻人差点撞到苏照身上。
苏照侧身躲过,视线在这人带着湿泥的鞋边上微微停留。
“哎呀,看着路啊。”病人催促,“你都在主区干活了,怎么老是这么冒失……”
苗嘉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刚要走过来,苏照对她留下一个“放心”的眼神便从拐角处离开了。
病人看见走廊上的苗嘉,她一指苗嘉,半抱怨半自得地对年轻人说:“你看,大家都等着呢,就按我说的这个锁直接拆掉算了。”
因为年轻人的沉默,苗嘉对这人多留意两眼,她总觉得刘云泽这边的人非常不一样,有的人擅长沉默,她们经常沉浸在这种安静做事不需要表达周围人就能懂的状态中,就像之前出来处理红姐车队的人;而另一种像这个病人,无论是正向的还是负向的,她们很擅长表达自己的各种情感。
容姨的那位病友也是这样的人。
年轻人没有说话也不着急,她将手中的工具箱放在地上,在摊开的工具箱中细细挑着。
边上的病人见她这样的慢悠悠的动作,拍着她的肩膀焦急催促:“螺丝刀啊,你先将面板拆下来……”
半蹲的年轻人猛地站起身,她站直后身量还挺高,病人被她这突然的反应惊到往后退了一步,她睁大眼睛问:“你做什么?”
年轻人依旧慢悠悠从口袋中摸出一个薄薄的卡片,用拇指将卡片压进门缝中,握紧门把的手轻轻一抖,紧闭的门就这样滑开。
“有两下子啊!”病人又高兴起来,拍拍年轻人的后背。
苗嘉回到病房后看见那个面朝墙壁的人正在调整姿势,两人大约趁她俩去外面的时候有过交流。
门锁在苗嘉身后发出一声轻响。
苗嘉站在门口处等待。
大约这样过了五分钟,那个面朝墙壁的人忍不住转过上半身,正好对上苗嘉看向她的视线。
这人索性坐起:“你是秀容的孩子?”
苗嘉听到这问题嘴角微抽,不知道这两个人之前怎么聊的:“算是吧。”
听到苗嘉的回答,病床上的容姨冷哼一声。
这人对容姨的不配合一点没听出来:“我就知道你们是亲戚,你俩长得蛮像的。”
容姨像是喝了一口苦药水一样五官都皱成一团。
那人找到床边的鞋子:“刚才水喝的有点多,我出去转转,你们聊。”
苗嘉觉得她跟容姨之间的话题只有沉默,她打着哈欠拍拍那张空床上的褥子,掸了掸枕头上不存在的灰架空着脚斜躺在上面闭上眼睛。
病人住的地方比常规居住区安静很多,这里甚至听不到河水流动的声音,她均匀悠长的呼吸几乎要和这种静谧融为一体。
“你为什么一直跟在……身边?”
苗嘉呼吸没变,睁开的眼睛中却是一派清明没有一点睡意。
容姨直盯着墙上的某处。
“谁?”苗嘉问。苗嘉隐约记得之前也有这样一次对话,好像苏照的名字对容姨来讲十分拗口。
“你,你为什么跟着苏照?”容姨又问。
苗嘉仔细听着,这次果然也是这样。
“你不会要搞什么拆人姻缘的事情吧?”苗嘉这次真的打了个哈欠,这里的床铺比居住区的柔软很多,她有点真的想安稳睡一觉。
“我很闲吗?”容姨问,“我对别人的姻缘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苗嘉问。
“你为什么跟着……”
苗嘉提前回道:“因为喜欢所以在一起。”
容姨沉默应对,也不知是不是被说服。
“你捡到的录音机呢?”苗嘉决定给容姨找点事情做。
她翻身起来,像刚才苏照那样理理自己的头发,这才发觉自己头发长得挺快的,现在的长度有些不方便。
刚才那个修理工应该有适合的修理工具,她记得容姨会修理电子设备,如果容姨不想被别人听到录音机中的内容,她可以借来工具让容姨自己修。
“你要做什么?”容姨倒是警惕起来。
“你不着急你那些朋友去哪了?”苗嘉对容姨的的反应感到奇怪,“还是说,就像这里的人说的那样,刘云泽就像她们的顶梁柱,也帮你顶住了着急?”
容姨的视线从一开始就没有从墙面上移开,苗嘉有去看那个地方,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面微旧的白墙。
时间在那面墙上留下的痕迹就像一片面积巨大的森林,不知容姨是不是在看那片虚假的森林。
容姨还是沉默,但苗嘉现在已经能解读她不同的沉默中的意思,比如现在这种,苗嘉明白她在默认。她隐瞒了私自离开病房的原因,而现在看来容姨应该是去见了知道王雪她们消息的人。
既成事实不会因为无人提及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