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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朝圣(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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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利的笔尖在掌心划动,带来奇异的痒,秦静风有点受不了,下意识想躲,可整个人都和明愿胶着,又不可能撤开身子,只能忍着,耐住性子去看小家伙写了什么。

那一行字出现时,她极轻地皱了下眉头。

“讨厌”这两个字,在她的人生里出现的话,排不上名词,无关痛痒,可若是诞生自明愿的笔尖,就很严重了。最起码,是她不想看到的。

秦静风迅速握起手心,把那句话藏了起来,手指拨弄女孩细软的发丝,呢喃道:“越说越奇怪了。”

明愿扔开笔,两手一起握住女人手腕,仿佛握着什么救命稻草,带着哭腔道:“你不讨厌我吗?”

秦静风望着女孩潮湿的眼睛:“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明愿,讲话要凭证据。”

若是在清醒的时候,明愿还会坚持隐藏那小小的不满,但方才她更加丢人的事都说过了,也不差这一件,于是,将前两天那点不适拿出来讲:“在车上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闺蜜的电话打进来后,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便有了很大的变化。

那时认为直白去问并不好,万一真是明愿犯了什么细节上的错误,惹得对方不开心了呢?可憋着会更加难受,她不喜欢得不到后续解决的情绪难题,也迫切想要知道答案,就算是她不想听的。

抽不出手,干脆就任由人抱着。那双迫切探寻的双眼,就这么贴上来,沾着泪意,水润清澈。秦静风垂眸望着,温度被空气传导,摄住了灵魂,她察觉自己的后脊在痛,只好紧紧绷着,不让自己完美的笑脸有任何松动。

“看来....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啊,”她习惯于哄人,温柔的嗓音能安抚所有躁动神经:“我想想,给你准备卫生巾,游戏,还有好吃的。陪你看书,看电视剧,看风景。还有什么是我没做的?你去找一位花钱的陪游都不一定有那么细致,真是公主啊,不讲道理。”

明愿甩了下脑袋,追着她不放:“一码归一码,你别想瞒我,我都看出来了。”

要感谢的地方,她不会忘记的,但现在,她就是想知道,学姐为什么对她有了那微不可查的疏远!

秦静风说:“小狗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明愿眨了眨眼,眉毛挑起:“你骂我是狗!”

赶在人真正发火前,秦静风抬起手臂,勾住她的脖子,前半截手掌贴在她脸上,以和缓的力道把她的头翻了个方向,面朝下方的手机屏幕:“来,看好。”

另一只空闲的手,拿着手机,手指来回动作,当着明愿的面,买好了回去的机票,再展示给她看:“这是什么。”

学姐微凉的手掌还贴着脸颊,明愿吸了吸鼻子,歪脑袋,把脸更深的埋入女人手心:“机票。”

秦静风动了动喉咙,道:“看看时间,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明愿嘟嘟囔囔:“明天。”

秦静风松开人:“如果身体不舒服,那就回到舒服的地方。这是一个很容易解决的问题,所以现在,不要再为这事哭泣好吗?”

温暖骤然离去,明愿有点不适应,但一番哭泣发泄之下,此刻已经不是她的情绪最高点了,再去粘着这种事也干不出来,只要干巴巴地拽自己的裤腿。

“可是...你不会怪我吗?是我要来玩的,结果几乎什么都没玩上,又要回去了。你浪费了时间,浪费了钱,浪费了精力...”她说不下去了,越来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秦静风却轻松道:“总有赚到的地方。”

明愿抬头问:“是什么?”

手机息屏,收回口袋,秦静风站起身:“我没有责怪你,本来入藏就是有风险的事情,你我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是吗?我们比那位老奶奶走得要远,这就是一种幸运了。而且其实...”

明愿道:“其实什么?”

秦静风道:“我也有点不太舒服。”

“真的吗?”明愿顿时有些慌张,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那你怎么不说啊。”

秦静风扶住她:“别激动,这不是说了。”

“我没有看出来。”明愿试图从女人那张略显憔悴的脸上看到痛苦和虚弱,但好像并不存在:“感觉不太相信你。”

本来就缺氧,这一猛地蹦起来,害她刚说完那句话,眼前便糊上漆黑,只好老老实实躺了回去,晕头转向道:“我相信了,我相信了。唔...那...我刚刚说的,你别告诉别人。”

参加比赛被一个小孩子打败,还给自己留下了心理阴影这件事,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一向对她无所不知的母亲都不知道她不再拍照的真相。

方才血涌上脑子的瞬间,她想起自己抖出了什么,脸皮一阵热,窘迫感压不下去了。

昏沉中,她琢磨着,她正视了自己的心,这算是赚到的地方吗?

“人难过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是心理防线崩溃了,每个人都一样,别觉得丢脸,也别觉得难受,很正常。”秦静风找来个毯子,盖在她身上:“至于保守秘密,这方面,你还不相信我吗?”

她眼中有笑意,明愿望着那点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秦静风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她很讲究承诺,从很早之前就是这样。

因为俯身盖毯子的动作,女人弯着腰,耳边碎发垂落。明愿脑袋不甚清醒,伸出手去,指尖扫过女人的发尾:“学姐,你什么都懂,连这种事都不会生气。”

什么事情都能想开的,好脾气的秦静风,到底被什么事困住了呢?

“我生气的。”学姐说。

明愿怔愣:“啊?”

秦静风直起身,向她伸出手:“自己写的,自己擦掉。”

掌心之中,还写着方才明愿的那句话。

是明愿太讨厌了。

“好...”她也用手心贴上去,小心翼翼地揉搓。

怎么可以在学姐的手上写字呢,总是做出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幼稚事情啊,还好学姐好脾气,怎样都会容忍她,这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那么温柔的人了,不会再有。

不同的温度相碰,都同样柔软,说不上来的舒服。明愿喜欢掌心相贴的感觉,却把擦拭的任务抛之脑后。揉着揉着,困意袭来,竟是脑袋一歪,睡着了。

她一入睡,手便无力滑下,即将离开秦静风的手心。

在最后的一个瞬间,秦静风勾起手指,扣住了那宽窄匀称的手掌。

她的视线沿着女孩微微突出的骨节向上,拇指在她手背摩挲了两下。

灯光下,明愿睡颜恬静,眼泪还沾在她睫毛上。

“像个小孩。”秦静风以气声说着。

她摇摇头,把明愿的手塞进了毯子下,自己去抽了张湿纸巾,对着台灯,擦拭着手心的字。

那小孩喝醉了,下手没轻没重,戳得还挺狠,用纸去擦时,有些刺刺的疼痛。可灯下的人似乎并不在意,唇角还勾着笑。

潮湿水迹吞没了那句话,却留下了明愿两个字。

歪歪扭扭,字迹深刻的名字。

秦静风注视良久,灯光勾勒她的侧颜,从浅淡的笑意直到消失为寂静。

似乎,这两个字所带来的情感,也是这样的由晴转阴。

合上手心,秦静风扔掉了湿纸巾,开始收拾明天赶飞机的行李。

决定了要回去,心理压力消失了,明愿第二天起床时,觉得自己的状态格外好,吃嘛嘛香,头都不疼了。不过,就算很好,她也不敢说留在这继续玩的话,而是顺从地上了飞机,和学姐一同赶回凌海。

五六个小时过去,明愿缩进座椅,憋得脸都快肿了一圈,飞机终于滑进了凌海机场。

随着人群走入廊桥的瞬间,她舒展筋骨,眼泪差点滚下来,很想大喊一声:扩展版图失败,明公主回来了!灰溜溜得回来了!

坐一天飞机,实在疲惫,明愿没了逛逛街的兴头,和秦静风吃了顿饭,便往家里赶。

到家时,正碰上刚下班没多久,正在做饭的父亲。勒着围裙的男人头也不回:“你闺女回来喽。”

母亲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教案,满脸的幸灾乐祸:“浩浩荡荡得旅游,浩浩荡荡得结束了。”

“妈!”明愿抑扬顿挫的哀嚎一声,把包甩向沙发,冲向厨房,先伸脖子看看锅里是什么,发现是自己喜欢的,猛点头:“不错不错不错,但是我已经吃过饭了诶。”

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又回到沙发边,径直摔上去,长长叹息:“啊,好累。”

母亲走过来,把她的腿搬开,挨着坐:“你那个学姐到家了吗?也不问问。”

明愿刚把手机摸到手:“我正要问!”

点开微信,正在输入框打字,恰好,学姐的信息先一步来到。

野风:[到家了吗?]

明愿晃晃腿。

明珠:[到啦!学姐呢?]

野风:[我也到了。早点休息吧。]

明珠:[学姐也是喔。]

母亲扶着她的膝盖,神神秘秘问:“你就这么回来,她没说你啊。”

“她对我可好了,才不会说我呢。”明愿伸手摸桌上的车厘子,放入口中咬。

母亲问:“对你好,那你对她好吗?”

甜腻的汁水在口齿间迸发,明愿心情很好:“我以后会对她好的。”

连续吃了好几个,胃里的食物要顶到嗓子眼了,她赶紧收回手,摸摸肚子。

正打算再休息一会就去洗澡,忽然发现,母亲始终看着她,那个眼神,分明是有话要说。

“咋啦。”明愿问。

母亲有些欲言又止,手掌在她膝盖上摩挲片刻,才说道:“你近距离接触之后,有没有感觉出什么不一样的?”

明愿想起了自己最开始的任务,当然,没有什么收获,只好丧气道:“还真没有。学姐一直都是有点冷漠的那种人,但对我的话,大部分时候又都是温柔的。这趟出去,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唉,我反正是什么都没看出来,有点难过。”

母亲道:“先别难过,还有个更难过的。”

“啊?”明愿紧张起来了:“什么啊。”

母亲压低了身子,问:“你这两天给你男朋友发消息吗?”

还以为是什么事,明愿刚提起来的心就放下了:“就日常那种呗。”

母亲穷追不舍:“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

明愿有点奇怪。

感情这种事一向私密,只有当局者才能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所以母亲对于她的情感发展,向来是不怎么问的,随便她怎么处理,可看今天这刨根问底的架势,好像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一样,让人狐疑。

“干嘛突然问这个,你之前都不管的。”

“我跟你直说吧,这两天他妈打电话问我孩子俩相处的怎么样,我就说了你辞职了还去西藏的事,结果...”母亲虽有犹豫,还是一口气说完,颇有种快刀斩乱麻的痛快:“他妈说要分手呢,估计这两天,他就要跟你开口了。”

听完这段并不长的话,明愿脑袋一片空白,花费了整整三分钟来理解后,才道:“不是,要分手?为什么?”

他们两人之间虽然不算特别热络,但也没产生矛盾,说要分手,她不会多难过,可的确,太过于突然了。

母亲说:“没明讲理由,就是不合适呗,但真正的原因,我猜,是觉得你这个人不稳定,不是合适的结婚对象吧。”

明愿重复:“合适。”

坦白说,明愿这次去辞职后西藏,完全没和男友商量,这些事办得确实不厚道。若是换位思考,对方做了同样的事,明愿也会觉得太不拿自己当回事,从而生气。

毕竟,可能成为一家人的两个人之间,不该生疏至此,在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上,也应该相互商量着做。

“其实....”明愿挠了挠脸侧:“我本来觉得我们挺合适的,没有吵过架,没红过脸,连大小声都没有过...但也没什么激情,你跟我说过,爱情到最后都会变成亲情的,有没有激情无所谓,只是我没想到,连结束都那么平静啊。”

所以,直白点讲,她这是被甩了?

从小到大,她都是人群的绝对中心人物,大部分时候都不缺注意力,喜欢她的人数不胜数,向来只有她觉得无趣后把人抛弃的份,没想到居然有天还能尝到,被放弃选择的感觉。

真是....

“你想不通,你娘我也想不通,所以,我就找人打听了一下。”母亲的话还没说完:“他妈找人给他相亲,听说是遇到更合适的了。”

明愿冷笑:“我明白了,‘合适’,终究是比不过‘更合适’的。”

母亲倚靠沙发:“这种事没法说的,他妈问我怎么想,我能怎么想,随她喽。”

明愿提高嗓音:“那也要和我说一声吧,是我们俩谈恋爱,又不是你和他妈谈恋爱,要不要分手这件事,不应该最先和我讨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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