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院长放下手上的稿子,看着下面坐着的千张面孔,“在你们目前已有的人生中,是否经历过战争?”
大多数人都在沉默,不知何处有私语声:“以前高中的时候和爸妈出去玩,经历过那个国家内部暴乱……那爆炸声吓死我了,幸好活着回来了……”
“我并不想把这件事描述成战争,可事实上,我们必须拿出参战的态度来准备。今天,此时此刻,除了我们还有许多研究院在召开会议,正是为了我身后的这个东西。”
院长身后的大屏播放出一个大型草稿图,那是一个圆柱体的零件,内部被掏空。
周倾渡能看出个大概,大概是套在什么东西外面的。
“这就是我们本次任务的最终目的——赤轮。由它装载于火箭或航天器本体外围,以确保火箭对本身的防御与反击。赤轮大体上需要两项技术的支持,一个是频率波段反干涉,另一个是光闪。”
光闪……周倾渡似乎在院里的材料里看到过,那是最近才研发的激光武器。
有机会与如此新的技术联手,她感到全身难以压抑的激动。
院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近大屏幕。一个人站在屏幕前竟成了右下角一个被一块显示屏完全包裹的小点。
赤轮由可旋转的两层构成,一层为频率干扰发射装置,一层为光闪设计。
将大型光闪武器的发射口不断压缩于直径为五米的发射口,由有机太阳能电池与太阳能板提供电能储存,并在使用光闪时提供激活所用的动能,以此达到反击与防御。
在后面的动画演示中,赤轮的完全形态才逐渐被展现出来。它并非是一个空心圆柱体而是空心任何体,根据搭载机器的外形改变自身结构,更贴合于被保护的航天器。
周倾渡所在研究组在赤轮项目的作用和流火一样是测控与制导,同组的同事们都在和家里人联系要出差一段时间。
上次流火任务结束周倾渡就回了趟爸爸家,他已经有了新家庭。
那个阿姨好像也有一个在外地上学的儿子,总之她那次去没见到。这些年爸爸都是一个人,到这个年龄找个老伴互相照顾正好解决了周倾渡的担忧,毕竟她一年根本回去不了几次。
所以这次,她也只是打电话告诉爸爸;“老爸,我又要出差了。”
“好。注意安全。”
那边每次都是这样说的。
赤轮研究所是新建的巨大园区,应该离城市很远,周倾渡没来过,也不知道这到底在哪里。
左右两边望到的是山,前方是望不到尽头的天。
大门进来一批又一批全国各地的研究院同事,因为研究方向的不同,他们都穿着不同标志的工作服。
不断有卡车开进来,手持枪支的哨兵跟上去检查后便为车指路。头顶上直升机的轰鸣声也从未停息,在他们下面吊着的大多都是周倾渡不认识的机器。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望不到头的大厂房,它们稀疏且不规则地排列着,只是每个门上都有一个编号。
A-4018是空武院的归处。
门口站着三个持枪哨兵,看过所有人的工作证后才放行。每个人在进入厂房时都将自己的瞳孔录入了大门开关识别机。
周倾渡听到同事们在说任何人进入研究所后手机通信都会被监听,包括浏览的网页信息。
里面已经有人在了,几个穿着灰色工作服的人围着一个中年女子,周倾渡觉得熟悉稍稍上前,嘴边有个呼之欲出的称呼。
女人向身边的几人交代完等他们散去后,领头的士兵瞬间立正,“报告魏院士,空武院派来的所有研究员全部带到!”
周倾渡大喜,果然是老师!
魏江雪院士转过身扶了扶眼镜,脸上的笑如同镀在她黑发中银白发丝上的阳光那样柔和。
“你们好,我是魏江雪,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志了。”她弯弯的眼睛在大家脸上扫过,想要记住每一个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周倾渡的脸上。
她的笑更深了。
原来魏江雪出现在这里除了作为赤轮制导项目的总指挥,还有一个秘密任务。
“追焰是我们为现役战斗机升级的新型导弹。首先,我们要提高其抗干扰能力。”魏江雪停顿了一秒又迅速恢复,“其次,我们要配合航发的研究人员实现其在空中的多次点火,延长射程。最后,使其导航更加精确。”
魏江雪收起眼镜,站在挤满办公室的同事们面前,她扭头看了看窗外,那是一望无际的荒草。
“我们的第二个任务是保密的,我想这里的其他项目组也有保密的第二任务,我们的心都是一样的。”她轻轻叹息又提高了声音,“好了同志们,大家都按照安排去到自己的岗位上吧,我们没有懈怠的时间。”
尽管如此周倾渡还是留了下来,人群散去办公室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小周,流火一别,我们数月不见了。”
距离上次见面好像确实已经过去一个季节了。
“老师,能在这里见到你,我真的太惊喜了!”
魏江雪是周倾渡在国防科技大学读研时的导师,也是她最喜欢的老师。
当年一被录取她就立刻联系了魏江雪,发去的邮件全都是她的真心话,幸运的是她同样收到了老师的真心话。
魏江雪正是流火的研发总工程师,周倾渡一路跟下来,最后被她派去西北荒漠见证了流火的最后成功。
想起流火,周倾渡自知有些尴尬,她在飞机上做的那些事情老师当天就知道了。可她不过是给周倾渡发了一条短信:【小周,一切都好吗?受伤了吗?一定要注意安全。】
周倾渡报了平安,魏江雪再也没有回复了,直到今天再次见面。
“小周,下次不要那么鲁莽了。”
周倾渡低头笑了笑没有回答,她从很早前就知道大部分人都不会懂得爆炸式武器的美,也不会懂她想要接近那些滚烫的心情。
所以她也从不奢求被懂得。
但此时,周倾渡听见一丝叹息,“我能理解你,真的,我能理解……但我们都需要清醒。”魏江雪看着周倾渡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望着那双眼,又望向老师身上与自己一样的工作服,一种女性间奇妙的共通让周倾渡的心悄悄打开了一条缝隙。
她突然很相信,老师真的明白那样的感觉。
或许,老师也曾“不清醒”过。
“我会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