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而看向温雪蝉,垂下眉眼,轻声唤了句:“师姐。”
温雪蝉顿了顿,转身阖上门扉,于门缝贴了道静息符,神色自若道:
“说罢。”
萧广白的嘴解除禁令,立刻敞开了说:“就在前几日,无间坊,你们去了二楼,而我和他们二人到一楼……”
同书中剧情一般,主角一行人上赌桌探察信息,桌上筹码骨牌本就有致幻之效,加上挥发的神仙醉辅佐,两人中招——萧广白去寻传闻中的地下室,躲过一劫。
就在一切将理所应当地发展下去时——
床榻翻腾间,裴无心揽着衣衫凌乱的穆凉玉,意乱情迷地唤了另一人的名字。
萧广白啧啧两声,神色模样离村口八卦的叔姨舅婶就差手中两把瓜子了:
“我后来听他们吵,那人,似乎是叫什么……小水?”
“……”
“对了,困柳,你同他们这一路走来,”萧广白转头看过来,“认得这个小水吗?”
“呃。”
他应该认识吗。
晏困柳脑袋都大了,只觉一盆狗血从天而降,将他泼了个两眼金花。他算是知道穆凉玉的兴趣值为何暴涨了!
要是在这和谐之际从伴侣口中听到另一个名字,相信每个人都会对这人兴致暴涨的——想砍人的兴致。
但他不是啊!
天地可鉴,他可以竖起三指立誓,他一个正值十九岁的大好青年,绝对没有当小三,绝对没有当插足主角感情的炮灰意思!
鬼知道对他兴趣值始终封零的裴无心为什么会喊小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人也许、大概只是嘴瓢呢……
晏困柳内心崩溃,只得先含泪丢了小名,表面平静地扯扯嘴角:“……我也不知道。”
萧广白颇为遗憾道:“好吧……所以这些日子,他们两个一直,哎,怎么说呢……很微妙。真没想到,清风亮节的裴公子竟也会干出此等不忠之事。”
温雪蝉未作评价,将食盒中的吃食摆了出来。
萧广白闲谈的话题一转——无间坊的道界神器果然是幌子,不过此趟也不是一无所获,几人确定了三尸之欲的另一处去向并不是鬼蜮。
此事无处可寻,只得暂时画上问号,待回道界复命再待翻查。
晏困柳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喝药侃天吃饭得醒了一个时辰,又睡下,再自梦魇醒来时,外面已经明月高悬。
他一睁眼,便知屋中有人。
破碎喘息荡于寂静中,晏困柳脊背冷汗浸湿衣料,蜷身缓过一阵梦醒的心悸余韵,便啪地拍掉了抚在背后的那只手。
“……”
月光透过窗子,倾出地上半扇银霜,亦落了些到榻前人脚下,沾到那双锦靴上。
晏困柳始终未往那处看一眼,卷起被子,又躺下。
片刻,脚步声响起,渐远,沉寂再度吞噬室内。
但他知,人没走。
他本想看看这人能僵在这儿多久,谁知闭眼没一会儿,他就又陷入了另一场清醒梦魇,四肢无力,口鼻封缄,意识缥缈于上方,看着缓慢沉入水下的自己。
直到有人一把拉住了他。
嗡——仿佛刹那间破水而出,耳膜鼓胀的鸣声。
远去的喘息回归,他昏昏沉沉,咳了几声,才有力支起眼皮,模糊看到近在咫尺的手心。
他不知何时被扶着坐了起来,弓着身子,半张脸几近埋进男人手里。那手心隐有些晶莹水光,不知是他的汗还是泪。
晏困柳默了默,自己坐直身,攥着衣袖将那水迹蹭去,然后,啪。
拍掉那只手。
又被拍回来的人也没吱声,安静地坐在榻沿。
他脑袋乱糟糟的,睡是睡不着了,便埋头闷在膝盖上,约莫过了一刻,室内寂静如初,他终于有些烦躁地开口:
“仇欺雨,你没长嘴吗。”
“……”
仇欺雨微微启唇,又不知怎么的顿了顿。
晏困柳头疼,心疼,浑身上下哪哪都不顺意,带着情绪一起糟得不行:“不说话就走,别在我身边待着。”
旁边人终于自喉咙滚出句:“抱歉。”
“你抱歉什么?”晏困柳笑了下,轻声,“抱歉我还活着吗,没被那鬼折磨死?”
“没有。”仇欺雨的声音堵了许多晦涩,“……是我错算,来得太晚。”
错算。错算什么,牵连他性命的赌局吗。
晏困柳没力气,也不想探究这些了,一手支着有千斤重的脑袋,随口道:“那你让我捅一剑,这样,就算你还我了。”
一息的沉默后,金属相擦的声音窸窣响起,仇欺雨竟真的应道:
“好。”
随着这声落地,剑柄搭上他手心,冰得他手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