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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云不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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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萝卜一生之敌:我到了,开门。】

简泉从包里取出了他随身带的折叠小板凳,坐在夏云塘门前,照例发了这么一句话。

这是他这么做的第三天,从给江港元说出要堵人的那句话后就回去好好做了个准备。

反正部门没什么事,人员也定下来了,再有什么活动也是两周后的事。他没课就来走一遍这条路,路不是很远,但他花了一阵功夫才精准定位到是几栋几层。到了就给他发一句“通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夏云塘从来不回。

看着三条整整齐齐一字不差的绿框,简泉心里蓦地有点委屈。

他想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又很快意识到有一种奇异的感情如芽破土,它盘踞在心头,自己似乎从来没意识到。

那是一种对夏云塘强烈的控制欲。

他一时间没法评判自己。这对于夏云塘来说有什么影响、是否打扰到了他,他会不舒服吗?是因为这种不舒服所以才不理自己的吗?

这种逃脱和失控感让他很不安,尽管更多的是自责。

可是他就是想不通,也不愿意来什么换位思考。

哪门子别的位?

他和夏云塘从小一起长大,在不知道什么是天什么是地之前就先认准了彼此;“陪伴”这个词他从不去想,因为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实践,直到藕断了才在丝上走钢绳。满脑的想念、满脑的习以为常抵着他的脑门告诉他太自以为是,他和夏云塘到底还是在人生里,人生分分合合再多不过。

他们分外珍惜,少的可怜的联系也没有影响他们。他知道夏云塘一直自责,可分开不是他的问题;夏云塘在自己面前总会小心着捧着他,他知道,因为这事那点小动作更是在和他相处时无处不有。

简泉心里难受,但他想慢慢相处;夏云塘放不开,那他就多笑笑,把他养回来。

填满盒子的信里,每一封都有一张车票。最早的那张边角发黄,跟老破旧房角落掉了的墙皮一样让人不舒服。

他把它们展得很平。没用过、不敢见。

好像在那场心照不宣的“正式开始”前见面就是犯规逾矩一样。

为什么这么执着?他们不是牛郎织女、没有口头答应也没有字据承诺。

因为什么?“发小”两个字吗?还是为了对得起那懵懂无知的十一年?

叮咚一声手机响了,他没什么心理准备,但也预知绝对不可能是夏云塘。来信息人是他拜托好多人终于加上的夏云塘的班委,他猜想夏云塘可能出事了。

【灼班委:同学,夏云塘好像是家里出事了所以才请的假。】

这理由……他从小学请假用的原因就是这四个字。

但不管怎么样,能确定的是夏云塘现在不在青市了。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给对方回:谢谢,辛苦了。麻烦你再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他。

二十岁能做的事可多了,好像一棵势必长得高大的树,在这个关节从此枝繁叶茂、顶天立地,风吹雨打都不再是什么大事。

他走出小区门口时天又是黑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跟他的影子一样孤零零。

简泉看着摇摇欲坠的最后一片叶子,直至它终于落地,想通什么似的轻笑出声。六年都能熬得过去,二十岁的一线须臾又算什么。

他想起那规整的车票,心里那件循环转动的钟表指针终于在此刻到位,发出预示的催召。

嘴角勾起,他无意识摸摸耳垂上的痣,想:就是一张车票的事,如今也有最佳理由见面了。

“……欢迎亲爱的乘客乘坐本次列车,下一站是槐迎站,请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槐迎站是青市最西边的大站,夏云塘从梧城站上车,再坐三个站下车在大学城那一带,最后搭个地铁回住处,笼共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第二天起复课。

“妈,我坐上了。嗯,收拾全了。”夏云塘一边夹着电话回话一边把包放好。

“嗯嗯,你记得回去要销假啊,这几周真是……你回去先好好休息,等精力恢复了再上学啊。”许潋细细叮嘱着。

这倒是提醒到夏云塘了,他确实没想到销假这回事。

他应着:“知道了妈,你身体才好点,也要注意。”

夏父前阵子骨折住院,许潋去医院照顾他,结果工作医院两头跑把自己也累倒了。两个大人的意思是找个护工,夏云塘就没必要知道这事了。

“‘必要’?”夏云塘冷着一张脸,把打包好的粥放到小桌板上,“妈,这种事还分有没必要?”要不是那阵子他都察觉不对劲,收到医院来电时留神接住,不知道这二位会不会出了院等他回去过年才提这事。

许潋知道儿子生气也不想对着自己,但她也没想到会忙到把自己都累成这样。夏云塘一般再不舒服都是自己一个人生闷气,除了……

“哎对了,小灼啊,你见到小泉了吧?”她咽下粥,眼睛眨啊眨看着夏云塘,话题转移得灵巧又生硬。

夏云塘脸色一下子就好多了,可是不一会儿他就垂着头,许潋只能看到儿子忽闪的长睫毛。他如今实在太高,许潋站着的时候连他肩膀都靠不到,他在悄悄拔尖,不知何时就跟雨后春笋一样蹭蹭地长。儿子本来就不是个外向的人,跟他们搬去梧城后话更少。

有次夏云塘经过客厅的全身镜时她惊奇地发现夏云塘竟然比那镜子还高了,就兴奋地叫住他,打趣问:“小灼啊,你是不是青春期来了?怎么比那镜子还高了!”

夏云塘听到很是配合地停下脚步,他瞥了眼身后的镜子,脸上没丝毫变化,但还是回着母亲的话:“没有。妈,我去刷题了。”

那时他有十六岁,夏天的蝉叫了一轮又一轮,别人家孩子叛逆期都要过了,夏云塘还说自己的青春期没来。自那之后,许潋再没和他说过什么玩笑话。

他成长得像棵树,挺拔、高大。他的叶子比他们的更广更厚,他的枝桠伸得更细更长,许潋不会再担心有大风吹过他会被连根拔起。

他总是沉默无声,以至于有一天那青嫩绿叶投下的阴影照到自己身上才发现,小灼已经长这么大了。

夏云塘最后还是闷闷出声:“见到了,小泉还是很好看。”

许潋一直等着他说话,手上的粥都凉了,脑子里想了无数对策回应,夏云塘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把她还有趣到了。

她忍住不笑出声,身体就转为承受方禁不住微小地抖着。直到小桌板上的餐盒都瞬间移位了,夏云塘才抬头看他笑得不成样子的妈妈。

“妈?”

许潋强迫自己停下来,还呛了一会,夏云塘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递过去水又轻拍着她的后背,等真的静下来了,许潋才摆手,颇为开朗地说:“好啦,我肯定知道小泉好看啊。”

不然你小时候还缠着问我为什么不给你和小泉订娃娃亲呢?

不过这话她到底没说出来,她知道夏云塘不禁逗,就草草叮嘱了他照顾他爸爸要注意的事项,“还有啊,放宽心。”

她戳戳夏云塘的眉心,“以我从小就认证的你俩的默契度,肯定不只你一个人多想。”

夏云塘倏地一抬头,欲言又止却看见许潋悠闲地挑眉,“让妈妈等等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把小泉带过来再玩玩呢?”

这可能得到猴年马月了。夏云塘想。

他翻出充电宝插.上接口,手机一格电不剩,他在医院两头跑每天忙得根本看不上手机,有一点时间都抓紧眯一会打盹了,什么时候没电的都不知道。

又不告而别,不知道小泉会不会生气。

屏上显示着正在充电,还得一会才能开机。

他有点不敢打开微叉,怕简泉没注意到、又或许他会生气,所以置顶空空荡荡,还停在那个突兀的地址上,又怕简泉惊慌失望,怕他的消息没有回音。

夏云塘一阵头疼,眼睛闭起头朝后仰,耳边播报着到站。明明离目的地还远,他手心又开始出汗。

注意或者没注意到,简泉都没什么理由给他发消息的,不是吗?

“难不成是小泉身边有新朋友了?”

他睁眼,四平八稳的列车驶入隧道,哄的一阵巨大声响包裹住他的耳朵,温柔得像在海底,他觉得自己张口就能吐出泡泡,泡泡是两边歇舞的水母,发出莹莹暖暖的光。

“你呢?你喜欢简泉吗?”

“喜欢。”

“……”

“我第一次知道你,是在一个大雨天。从那天起,我成了简泉的朋友。”

“咚——”似是在海里体验了一把过山车,那一下子他们坐在义无反顾的列车上冲出海面,巨大的声响打破他的耳膜,繁星点点布满天空、亮得如一块天空那么大的最柔软的云,太阳还挂在天上,这里是人间。

“不过小泉那么好,交上朋友也不意外嘛。”

对,小泉开心才最重要了。

“可是小灼,小泉身边就算还有一百零七位好朋友,你也还是和他待得最久、最特殊的那一个。”

手背被拍了几下,妈妈笑眯眯地给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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