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雁听了略一踌躇,马上就被推进屋里,屋里坐着三个人,分别是陈家老太太、陈老太的孙子陈子淳、陈老太的孙媳妇王红瑜,老太太看见文雁进来,合掌道:“阿弥陀佛,老三媳妇,你也到了。”
文雁刚要辩驳,那老太太马上接着说道:“我看到你,就想起你姨妈了,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你姨妈怎么样了。”
老太太问起彼此认识的人,又是这样相熟的语气,好像长辈在问小辈话,文雁不自觉端起那一套礼节,客气地回应道:“姨妈很好,她还托我向您问好呢。”
老太太笑了,“我那儿子要是不那么固执,你姨妈有可能做你婆婆呢,平顺过世之前,三郎也喊过他几声爹的。”
文雁听到这话疑惑起来,陈三郎是陈平昌的孩子,姨妈的夫君是陈平顺,我怎么会给姨妈做媳妇呢?
红瑜不悦道:“娘,这陈家的秘事,你也要说给她听吗?她不嫁老三,那就是我们家的外人,不应该知道这么多。”
文雁看终于提及这茬,便板着脸说道:“我答应你们去见三郎最后一面,你们却把我锁在里面,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是想着把我困在里面,坏我名节,让我不得不嫁到你们家吗?”
陈子淳哼的一声,“名节?你看看外面,本来热热闹闹的,现在人全跑光了,那堆了成山的鱼虾肉酒都要糟蹋了,那些人本来是要给我们贺喜的,现在全在看我们笑话。更别说三弟,因为你一番折腾,心力交竭吐血而亡。你别说你的名节,就是你的命也要交待在我们手里!”
红瑜叹道:“姨娘就三弟这么一个儿子,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老太太呵斥道:“阿弥陀佛,不必再说了,你们难道忘了三郎临终前怎么交待的?”
红瑜瞪了文雁一眼:“三弟满心满口都是她,可怜他一片痴情,都给了眼前这样一个无情人。”
文雁心中一紧,喃喃道:“他...他死了吗?”
宝姝掩面哭起来,“三弟就这么走了吗?他以前吐血也没这么严重啊”
红瑜说:“要不是她让三弟做那一场戏,三弟何至于这么快就...”
老太太交叉着手:“蒋小姐,虽然我之前答应你会放你回去,可是你毕竟促成了老三的死,我们这一大家子心中都不是很畅快呢。”
文雁绞着手,“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死。”
老太太说:“我想来想去,想到一个居中之策,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我要你替老三守节三年,三年时间一到,我们便放你自由,到时候你要改嫁也好,回娘家也好,我陈家绝不阻拦。”
文雁想了想说:“这件事我要回去同我父母商量一下,才能告诉你们我答不答应。”
老太太说:“阿弥陀佛,那就送蒋小姐回去吧。”
陈子淳抗议道:“奶奶,她万一偷偷跑了怎么办?”
老太太说:“蒋小姐是聪明人,知道怎么选对自己最有利,再说了,蒋小姐可以跑,她家是跑不了的。”
文雁听了心里一惊,惴惴不安上了马车,太阳已经西斜了,不久就要落山。文雁在车上颠簸着,心中满是愁绪,她想着:娘为我的亲事谋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挑到一个满意的人家,结果成婚当天新郎就死在当场,而我不仅出嫁再无指望,还要担上害死亲夫的罪名,娘知道了会怎样难过。我不能成为父母的荣耀,反而成为他们的耻辱,这多不孝啊。文雁想着呜呜哭了起来。
慢慢的天黑了下来,马车里面也变暗了,文雁坐在一团黑雾里,觉得孤寂、恐惧、十分不安,幸而这时候,车夫擦亮了取灯儿,点上了灯笼,挂在檐下,灯光隔着帷幔透了一些进来,文雁心底又升起一丝希望,快到家了吧,不管怎么说,我先向爹娘磕头认个错,再劝他们把陈家的聘礼退回去,这辈子要是真嫁不出去,就依马媒婆说的,多在爹娘膝前尽孝吧。
车夫吁的一声停了下来,说道:“三奶奶,我们到了,请下车吧。”
文雁很不喜欢这个称谓,刚想跟车夫提点一下,帷幔一掀,却不觉冷飕飕的,文雁往四周看了看,这里只有暗暗的一栋宅子,门墙高耸,看不真切,但绝对不是蒋家,因而说道:“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不是我家。”
车夫说:“三奶奶,您在车上看不仔细,下来瞧瞧就认出来了。”
车夫扶着文雁下马车,文雁念着,“你怎么还叫我三奶奶,你难道不知道陈家...”
文雁话还未说完,前方轰的一声响,大宅门突然开了,一大捧灯笼涌了出来,一下子把这里照亮了,宅门上赫然写着陈府二字,只见老太太从人群中笑盈盈地走了出来,“老三媳妇,你想好了吗?”
文雁看着刚刚见过的宝姝、陈子期、红瑜、陈子淳、陈平昌、陈太太、孙姨娘正围成半圈跟在老太太后面冷冷地看着自己,像一群披着人皮的鬼魅,她心头忽的那么一紧,只觉脚下生出万丈深渊,她就那么坠了下去,什么都来不及抓,她四肢酸软,一下子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