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子时,月蚀潜入染坊查证生丝。
青花大缸里的靛蓝染液泛着尸油般的泡沫,她舀起一瓢对准月光,液体里悬浮的鎏金砂正与军械案失踪的火器填料一致。
"夫人好雅兴。"谢云澜的声音惊得她指尖微颤,染液泼湿了他雪青长衫。
布料遇水显出暗纹,竟是三年前东宫失窃的龙纹拓样。
月蚀的银簪抵住他喉结:"夫君这衣裳的绣娘,该送去慎刑司拷问。"簪头蓝宝石映出他瞳孔骤缩的模样,像极了被她绞杀在雨夜的户部侍郎。
谢云澜突然握住她手腕按在缸沿,染液里的鎏金砂突然爆燃。火光中他衣袖翻卷护住她头脸,焦糊味里混着句呢喃:"你每次撒谎,睫毛会颤七下。"
远处传来织娘尖叫。两人赶到库房时,三十六匹贡缎正在雨中自燃,火焰竟呈凤凰浴血之姿。
月蚀的算盘珠突然迸裂,滚出颗带血的狼牙,这与她梦中北戎商人所佩一模一样。
五更天,月蚀在账房发现了真正的生死簿。砚台下压着的半页残谱,记载着用绣娘精血养蛊的秘法。
当她对着烛火辨认字迹时,火苗突然窜成青鸾形状,正是谢云澜玉箫上刻的图腾。
"夫人不妨看看这个。"谢云澜推门而入,丢来件染血的肚兜。那上面用金线绣着前朝官银的熔铸纹样,针脚与她母亲的手法如出一辙。
月蚀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零碎记忆里闪过自己将毒针刺入绣娘指尖,看着她们在织机前绣出带密信的蜀锦。
而此刻谢云澜的指尖正抚过她缝补的香囊,那里藏着暗影门最新刺杀名单。
暴雨拍打着瓦当,她突然扯开他衣襟。谢云澜心口处有道陈年箭伤,疤痕走向竟与北疆布防图上的狼牙谷重合。
月蚀的匕首悬在伤疤上方颤抖:"你究竟是谁?"
“我是你的夫君谢云澜。”
窗外惊雷炸响,二十里外暗影门祭坛,血池里浮出月蚀的八字命盘。
三堂主将朱砂洒向燃烧的龟甲:"凤凰该归巢了。"裂纹显现的卦象,却是鸳鸯交颈的吉兆。
谢府别院,烛火摇曳,谢云澜与宁王对坐于檀木桌前,棋盘上的棋子散落如星。
宁王指尖的黑子叩在青玉棋盘上,震得烛火摇曳。
谢云澜执白子轻点"三六"路,棋子落处恰是江南盐运图的缺口:"殿下可知,齐王府上月购的三千石粗盐,在漕船上变成了雪花银?"
月蚀捧着鎏金酒壶进来时,嗅到一丝海腥气。她斟酒的手腕忽然被谢云澜握住,温热的掌心贴着脉门:"这酒该配冰鉴。"
酒液泼向炭盆的刹那腾起蓝焰,映出宁王蟒袍下摆的盐渍。
"好毒的赤血盐。"宁王笑着碾碎黑子,粉末从指缝漏进舆图上的运河支流,"齐王还不安分,竟能把私盐掺进贡品。"
谢云澜的玉箫忽然挑起月蚀腰间银铃,铃芯滚出粒带血盐晶:"夫人今晨采买的岩盐,似乎混了些不该有的东西。"
月蚀茫然抬眼,浑然不知自己跟踪盐贩时,早被青鸾卫画入路线图。
暴雨拍打着漕运衙门的青砖,谢云澜捏碎账册里夹带的盐引。
月蚀的剑尖挑开第七具尸体的衣襟,露出胸口的狼头刺青,那刺青竟与齐王府死士的烙印分毫不差。
"当心!"她突然旋身将谢云澜撞向梁柱。淬毒弩箭穿透左肩时,盐霜混着血沫在伤口凝结成冰蓝色。
谢云澜揽着她滚入盐堆,指尖沾到的盐粒竟灼烧出焦痕。
"赤血盐遇血成毒..."他撕开月蚀染血的袖口,银簪剜出腐肉的力度比平日重三分。
月蚀疼得攥碎盐袋,迷蒙间呢喃:"夫君...别碰..."这称呼让谢云澜手下一滞,簪尖挑破的血管溅起血珠,在盐堆上烙出凤凰纹。
宁王举着油纸伞出现在盐仓时,谢云澜正将解毒丸嚼碎哺入月蚀口中,他舌尖尝到熟悉的血腥气。
"谢大人这戏做得过了。"宁王靴尖碾碎地面积盐,露出底下青鸾卫的追踪符,"为了取信齐王,连夫人都舍得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