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瓶底部的"枭"字印鉴在烛火下明明灭灭,与月蚀肩头烙印交相辉映。
翌日。
"上月生丝收购价比市价低三成?"月蚀突然按住算珠,指甲掐进檀木珠子表面的裂痕,青白的骨节在账本上投下阴影。
谢云澜递来的莲子芯苦得她皱眉,却未察觉对方借着这个动作,正审视她看到"丙字号仓库"条目时骤然收缩的瞳孔。
廊下织娘的歌谣混着雨打芭蕉声飘进来,谢云澜翡翠扳指叩在檀木案几上,发出金石之音:"夫人病中仍这般敏锐。"
二十三家铺子的青铜对牌在湘妃竹榻上激起涟漪,他指尖划过"丙字号仓库"烫金字,忽然将对牌全部掀翻:"明日茶会,你该去散散心。"
月蚀盯着对牌缝隙里凝固的血渍,银铃声突然在耳畔炸响。
七岁那年母亲系在她腕间的鎏金铃铛,此刻竟与谢云澜袖口的沉水香诡异地重叠。
染坊的变故来得毫无征兆。"公子!染缸出事了!"长青撞开门时带进腥风,月蚀闻到了曼陀罗花的甜腻气息。
月蚀的算盘珠突然迸裂,滚出颗琉璃眼珠。她本能地后仰,却见谢云澜的玉箫已抵住长青咽喉:"慌什么?"
她本能地抓住谢云澜的衣袖,却摸到三枚淬毒柳叶镖的轮廓。
染坊三十六口青花大缸正在沸腾。猩红液体咕咚冒着泡,几个工匠瘫在缸边,脖颈爬满蛛网状青筋。
月蚀的绣鞋陷进青苔里,突然被谢云澜揽腰抱起。
他玄色大氅扫过染缸边缘时,她看见自己苍白的脸映在血水中,突然与某个被按在毒池里的少女重合。
她俯身轻嗅,腐尸的腥甜混着曼陀罗香,正是母亲笔记中提过的"血蚕引"秘术:取暴毙者心头血混朱砂,佐以北戎尸油封存七七四十九日,染出的丝绸遇体温便散致幻毒雾。
"这缸底沉着东西。"谢云澜剑尖挑起黏连的血丝,月光下竟显出手掌大小的金线绣片。
月蚀的银簪刚触到绣片,眼前突然炸开幻象:母亲被铁链锁在染缸旁,指尖滴血绘制运河舆图。
"小心。"谢云澜的呼吸拂过耳畔,带着某种危险的亲昵。 "别碰地上银针。"月蚀才发现他左手暗扣三枚柳叶镖。
染缸深处浮出半幅未完工的龙纹锦,金线在血水里诡异地扭成"天子昏"三字。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幕,月蚀的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幽蓝。
蜀锦上的百子嬉春图已绣到第八十九个孩童,她忽然停针,那孩子手中的纸鸢倒影在纱帘上,分明是北疆鹰嘴关的轮廓。
"夫人漏针了。"
谢云澜的玉箫忽地压住绣架,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后颈。
月蚀反手将银针抵在他喉间,却见他指尖捏着片金箔,正映出绣品背面的寒梅傲雪图。
梅枝虬结处,暗藏户部盐引的花押纹。
她突然挑破绣线,金丝崩断的瞬间腾起青烟。
针脚走势让她浑身发冷,这正是母亲独创的"浮光绣"。而谢云澜正站在门口,玄色大氅下露出半截青鸾卫令牌的银链。
"好看吗?"谢云澜的声音惊得她撞翻烛台。
火舌窜上锦缎的刹那,他徒手捏灭火焰,掌心焦痕贴着她脖颈:"三年前朝廷剿灭的叛党,最爱用这种绣法传递消息。"
窗外惊雷劈开乌云,月蚀突然抓住他手腕:"你早知道。"
她指尖按在他脉搏处,那里跳动着和她袖中毒针同样频率,"染缸里的毒是血蛛丝混了曼陀罗,只有暗影门会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