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领了话,恭敬地退了出去。祁棠扶着沈太后起身,细心地替她拢了拢散乱的发丝。不多时,殿外传来脚步声,柳嬷嬷领着谢嫣然和谢明禹踏入内殿。两人一前一后,双双跪下行礼。
祁棠的目光扫过谢明禹。那日与谢明禹发生冲突时,她坐在车里,只瞥见他穿着一袭赤色锦缎长袍。今日一看,才明白霓裳口中的“帅哥”是何意味。
眼前的谢明禹,果然生得一副好皮相。身姿挺拔,一双狭长的眼眸微微上挑,眼角柔和,去了乖戾之气,反倒平添了几分阴柔之美,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流倜傥。
两人叩拜完毕,谢嫣然迫不及待地开口:“大哥,这是乐青县主,你还没见过吧?”
谢明禹唇角扬起,露出一抹笑意。这一笑,仿佛春日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令人目眩神迷。他拱手行礼,动作规矩,语气却带着几分轻佻:“乐青县主,久仰大名。”
祁棠颔首回礼。谢明禹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县主站在这里,满宫的美人都黯然失色了。”
冬日的正午,阳光透过薄云洒在天启城的宫墙上,映出一片清冷。寿康宫内,地龙烧得火热,暖意融融。沈太后端坐于主位,眉目间带着几分倦容,脸色略显苍白。席间珠光宝气,笑语嫣然。
祈棠端坐在侧,神色淡然。谢嫣然一袭华丽宫装,眉目如画,她凌厉的瞥了祈棠一眼,唇角含笑:“听闻乐青县主近日频频送礼,各宫娘娘都收到了您的珠宝首饰,真是大手笔啊。只是不知,这些花费从何而来?莫非赵府有些什么营生是我等不知道的?”
殿内顿时一片寂静,众人目光纷纷投向祈棠。祈棠并未作答,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从宫人手中接过一只精致的锦盒,双手奉上:“太后娘娘,这是乐青特意为您准备的金冠,愿娘娘福寿安康。”
沈太后微微颔首,示意柳嬷嬷接过。祈棠环顾众人,莞尔笑道:“近日乐青听闻一桩奇事,说来与大家听听。”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因静王叛乱滞留在龙湖州的难民们,近日收到了大量过冬的碳石,且不论男女老幼,皆领取了五两现银作为回乡路费。京郊的穷苦人家,每户也收到了两篓碳石。不知谢小姐可曾听闻此事?”
谢嫣然一愣,脸色微变。她因失去腹中孩子,一直在王府休养,从未踏出大门半步,自然不知外界的消息。更何况,身为尊贵的江夏王妃,她怎会去关注那些穷苦百姓的事?她冷哼一声,尖锐的叫喊道:“县主这是何意?莫非是想转移话题,掩盖赵府龌龊之事?”
“王妃难道不好奇吗?”祈棠虽嘴角含笑,挑衅的目光却直直迎上谢嫣然。
谢嫣然刚想反击,忽然听到宫人高声通报:“江夏王到!”
殿门开启,萧珩一袭锦袍,踏入殿中。他无视谢嫣然眼中泛起的欣喜,径直向沈太后行礼,笑道:“听闻太后娘娘赐宴,孙儿不请自来,请娘娘责罚。”
沈太后微笑赐座,萧珩独坐一旁,谢嫣然见他不肯与自己同坐,不由得捏紧拳头,眼中闪过愤恨,却不敢多言。沈太后没理会谢嫣然满脸的不高兴,示意祈棠继续说。
“是。”祈棠点头,细细道来,“乐青前些日子还听说一桩冤案。城东一家古董铺子遭‘盗匪抢劫’,全家被灭口,店主儿媳与八岁的幼子因不在家中,逃过一劫。此妇人带着幼子上京兆府状告盗匪,恰逢谢公子在场。谢公子心怀‘仁义’,当场要为孤儿寡母主持公道。乐青万分敬佩。”
沈太后脸色骤然冷下:“谢大郎,可有此事?”
谢明禹尚未开口,谢嫣然已喜滋滋地抢先答道:“娘娘,我哥哥虽粗鲁了些,但心怀百姓,为那母子出头,也不是什么大事。”
萧珩冷哼一声,讥讽道:“全京城谁人不知谢家公子大名。”
谢明禹完全没明白祈棠的意思,就算她要状告自己,无凭无据的她又能拿自己如何?一时间他也不知该作何答复,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起身拱手:“此乃小事,不值一提。”
“乐青前些日子在东市遭谢府家奴冲撞,被堵在街中。谢公子为表歉意,特意将一辆车架送到赵府门口。家父官职低微,家中无人敢用,乐青便做主将马车出售,换得八万两白银。”祈棠继续说道,她特意加重了“八万两白银”的咬字,殿中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就算尊贵如沈太后,也没有价值八万两白银的车架。他一个小小墨州守备,居然堂而皇之地拥有如此昂贵的车架。沈太后脸色越发铁青,萧珩重重地冷哼一声,酒盅捏在手中,盯着谢明禹。
“乐青敬佩谢公子‘仁义’,做主将所得的银两以谢公子的名义购买了碳石送到难民处,每人发放了五两路费。”祈棠瞥了一眼谢明禹,见他捏着酒盅的指节已经发白,酒盅在他手中似是要破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