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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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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觞道:“好吧。”

遂继续查看古籍去了。一众鬼修络绎不绝地上前提供卷轴中有关的信息,可惜若不是条件不符合,就是荒诞得难以言状。也试过若干鬼画符一般的咒文布阵,却毫无波澜宛如死水。来来回回总是存些偏颇。洞里洞外的人和鬼忙活了大半天,竟是没寻到一点有用的记载。

洞前来往热忱,灯捻却几尽燃灭,问觞再一摸没摸到卷轴,站起来问:“大家那里还有没读过的吗?”

陆陆续续有鬼修呈上来几册。她一反常态,几乎是逐字逐句、咬文嚼字地读完,而后盯着最后一页,又问了一遍:“还有没有没读过的了?”

鬼修们面面相觑,稀稀拉拉地回道:“应该是没有了。”

“应该是看漏了。”她自语道,“或者是刚刚的符文有问题,哪里画错了,要改动一下。方才纸上画那些都是墨汁堆的,或许是要见血聊表诚意?”

说着就要往手臂上划一道,被小昧眼疾手快地拦住:“你不受点伤心里不踏实是吧?”

问觞摇摇头,冷静地道:“先生说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典藏阁。如果没找到,只能说明是被我们忽略了。方才我们找到的线索也有不少与此事相关,没成功或许是因为遗漏了某些环节。我以血为引,说不定能唤出点什么……”

小昧点点头,拾起一地的废稿,问她:“你要重列这些阵法符文是吧?”

问觞去接:“谢谢。你居然还帮我捡起来。”

小昧道:“不客气。惊鸿借来一使。”

话音刚落,惊鸿就从她腰间飞出,铮地收入他手心里。问觞“嚯”了一声:“你该不会想把这些都砍碎吧?没用的,这些书里都记得清清楚楚,你砍碎了我再翻就是了。别白费力气,快点给我吧。”

小昧微一颔首,突然把厚厚的一沓纸往前上空用力一挥!数张画满阵法便如蝶张翅一般在半空中潇洒地铺洒开来。

问觞看他姿势以为他要递来,手刚伸出去一半。

抬头一瞧满目的扑棱蛾子在顶上打转,心道你不给就不给,非要在这里搞破坏,平白害她还要一张一张重新捡,什么时候了还耍这种脾气!正要恼时,忽又见小昧手握剑身,歘拉一声驰到剑尾,随即一道毛刺的血线唰地飞溅出去!

问觞一声惊叫卡在嗓子里。

小昧双掌合并再迅速拉开,双手飞快地凌空拟起阵法。废稿中的墨笔阵法一一以血色的轮廓浮出纸张,数百张黄纸虚空而立,百十血阵一齐作成!

首阵起!

次阵起!

三阵起!

四五六同起!

…………

数百座血阵邪气翻涌,场面浩荡,却在施法过后以极短的速度沉寂下去,一张一张归于根本,飘落回地面。

小昧站在散落的废纸中央,不禁道:“一百来张破阵,居然没一个行的……噫!”

问觞扑上去抓住他的手腕,盯着血肉模糊的手心:“你干什么!?”

小昧哼笑道:“我早就瞧这破阵无用,找个机会试试它们深浅。果真是一堆没用的东西,哈哈……话说,方才那招是不是很酷?我这一下来了灵感,要不就取名叫天女散花吧,实在是太贴切了。虽然我不是天女,这些废纸也算不上花,但也并无大碍……”

问觞哗啦撕下衣服一角,默不作声地替他包扎起来。

小昧歪头看她:“你怎么不说话,心疼我了,为我伤心?哈哈哈,这点小伤也值得你皱眉,未免太不把本神君一身的神威放在眼里了……”

问觞抿唇,片刻后直身:“好了。”

小昧上下翻转手掌,打量一番评价道:“真丑。不过也算勉强能看。”

“本来也不是用来看的。”顿了顿又道,“以后别这样了。”

小昧低头看着她。

问觞叹了口气,摆摆手:“你赢了。”

“赢什么了?”

“你不过是觉得我总胡来,也要我心中不痛快,要给我个教训罢了。”问觞头痛地道,“以后有什么事我自会与你商量,你也不要再胡来了。”

小昧笑眯眯地伸出手,起先像是要落在她的头上,待她看上来时刹住转了个弯,转而拍了拍她的肩膀:“……知道就好。”

如此一来,就算找齐了所有古籍卷宗中的办法,依旧是没有一件起效的。一众的鬼修也是没了主意,纷纷焦躁地吵闹起来,洞里洞外乱成一片。笛女从洞外探进头来:“南渊阁下,您确定那位老先生指的就是这间典藏阁,不是什么别的地方?”

问觞立马弹起来:“这谷里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典藏阁吗?在哪里?”

笛女摇头:“没有别的了,谷里看书的没几个,应该全在这了。我只是想跟您确认一下,或许除了典藏阁之外还有别的地方藏匿玄机呢?”

“先生耗尽心血给我们指了这条路,肯定不会出错的。”问觞思忖半刻,喃喃自语道,“典藏阁,典藏阁,书里没有,还能在哪里有玄机……不在卷宗里,不在符文里,不在阵法里,却在典藏阁里……在典藏阁里……啊!”

小昧:“你想到什么了?”

“先生说在典藏阁,却没说答案一定在书里!”问觞激动道,“有没有一种可能,答案就是典藏阁本身呢?或许玄机就在这里的某个角落里。起灯!”

一众鬼修皆是恍然,手忙脚乱地呼唤洞外的灵虫来照明,在洞里的墙壁和角落仔细地搜寻起来。笛女喊道:“阁下还缺人手吗,我们在上面也是干着急,要不要再拨些鬼修下去一起找?”

问觞环顾四周,道:“人手已经足够,再多要站不住脚了。你若想来,一人下来便可。”

笛女微微一顿,看了眼脚踝上绑着的沉重脚镣:“阁下,我下不去。”

问觞目光落在她陈旧的脚镣上。从成色上可见已经被这枷锁捆绑少说百载有余,小腿和足弓已经被挤压得变形,附近的肌肉近乎坏死,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罪要被折磨至今。便不再多问:“那劳烦你守着上边了。”

一众鬼修分散在密室的各个角落仔细搜罗,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花脸鬼小赶前来通报:“南渊阁下,什么都没找到。”

问觞神色微敛:“角角落落都找了吗?”

“都是一点一点映着烛光找的,墙壁、木架和地面每一寸都反反复复搜寻了三遍,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问觞走到墙壁跟前,目光一寸一寸在所及之处凌迟过,突然道:“挂画后面找了吗?”

众鬼修皆是一怔,纷纷摇头。

“那把挂画都取下来再找找。”

为首的几名鬼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阁下不可!”

问觞已有不耐:“怎么又不行了?因为这是你们谷主亲手所做,你们不敢擅动?”

鬼修尴尬地低下头颅:“我们私闯谷主禁域已是大不敬,如果再动这些物件,恐怕谷主要大发雷霆了……”

问觞心道你们再磨叽连所谓的谷主都没了,还管他发不发火?指着挂画道:“你们睁大眼睛看看画像上的人是谁?跟我长得不像吗,都没认出来?”

“是、是您无疑。”

“我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还要这画做什么?合着你们是打算跟他一块对着画像给我上香了?”

鬼修大惊,连连磕头:“不敢!不敢!绝无此意!”

问觞转过身,面朝一众鬼修,一字一句地道:“既然你们事事都信奉你们谷主,那我也多说一句,便是他也事事都听我的。因此我的话就是他的话,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因此若有违令者,我将以不归谷的律条刑罚代为处置。若有不服者,即刻就站出来,就地处决!”

最后四个字一出来,小昧掌心火都咯噔回去了,不禁传音道:“你这也太蛮横了!风泽杳不在半刻,你要把他家都抄了!”

问觞面上稳如泰山,私下却叹了口气:“这群鬼修估计是享了太多福,过惯了舒坦日子,一点轻重缓急的意识都没有。不吓吓他们立好规矩,后面有的麻烦。”

花脸鬼率先站起来,提着长杆把最上面一排的画像全叉了下来,头也不回地道:“谷主都要没了还管这画像做什么?何况南渊阁下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赶紧的动手,莫要后来再追悔莫及!”

其余鬼修也接连起身,涌上前去争先恐后地把挂画取了个干净。如此一来,密室倒是空旷了不少。

一众鬼修再次忙活起来。问觞举着烛火扶着裸露出来的墙壁一点一点查看,待探到里面那堵墙大约中段的位置,突然感觉手掌摁到了某块隐约的凸起物,立马喊道:“小昧!”

小昧连忙从半高处跳下,其余鬼修也纷纷围过来。他拨开鬼群,问道:“发现什么了?”

“这一块似有玄机,但是我摁了又没反应。”问觞用指节扣了几下,附耳去听,“另一头似有风声,又似是流水潺潺……不对,还有篝火燃烧、烟花爆竹……奇了怪了,里头是藏了个世外桃源吗?”

小昧也附耳过去,却什么也没听见。听完她的描述后道:“应该是往生炉。”

“那是什么?”

“说是炉但其实不是真正的炉。我方才在典籍上看到有关的记载,据说是历代鬼王的灵树下都会自发开辟出一条能破土的通道,此条通道沿途一片黑暗,唯有生前难以忘怀的声音环绕耳畔,指引一路前行,直至破土。”

“破土又能如何?往生炉,是迎往新生的意思吗!?”

小昧摇摇头:“如果是迎往新生,我方才翻阅到就该与你说的。而这条路与新生恰恰相反,破土之后迎来的,是终结。”

问觞喃喃重复:“终结?”

“历代鬼王死后的魂灵都要回归灵树,前往自己的往生炉。说是往生炉,但鬼修哪来的下辈子呢?只是这条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这辈子所经历的嘈杂在耳畔,或动听或刺耳,周遭或酷暑或严寒,或荆棘丛生或风霜刻刀。如此摸索着前行百八十里走到尽头,便算结束了。”

“那岂不是很孤独?”

“十分之寂寥。”

“师兄也要这样吗?”

小昧叹道:“既是鬼王,殒殁之后免不了走此一遭,只不过是人是鬼终有一死,死前若能回顾生前种种,虽然寂寥,也并非只是伤事一件。”

问觞轻轻抚摸了一下墙壁。

小昧道:“我瞧玄机大约不在此处,你先别顾着伤春悲秋。先把风泽杳救活了,说不定他命长得能把我都熬死。”

此话不假。无论是神君还是鬼修,只要不是中途死于非命,寿命是要远远长于凡人的,更别说风泽杳这样一个方才活了二十多年的鬼王,若要以凡人的寿命计量,算起来在鬼修里也不过孩童的年纪而已,可以说是大有活头。

小昧不禁神游起来。

凡人寿命短暂,再过几十年,女娃子也应该不在了吧。

那时候风泽杳会怎么样呢。

他又会怎么样呢。

也不会怎么样。

这么多年他不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吗,在时间的宏大洪流中,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围观的鬼修出声道:“南渊阁下,这四周我们也已经搜查完毕,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问觞眉头微微锁起,右手成拳抵在唇边,左右踱了两步,低头思索起来。

一众鬼修皆等候她出声,她突然转身,扶了小昧一把,跌跌撞撞地往洞口奔去,抬头朝外喊道:

“笛女!”

笛女在上面探头多时,连忙应声:“阁下我在!”

“笛女,我记得我们下来之前你跟我说,我的血滴在灵树上可以救师兄。”

“对,是缢婆告诉我的!”

“虽然当时我的血没能让灵树重新枝繁叶茂,但是却打开了通往典藏阁的通道。”问觞道,“也就是说虽然没能救人,但推动了我们的进程,否则我们连典藏阁都不一定能找到。如果说缢婆只是信口雌黄,这事又过于巧合,怎能打开典藏阁的钥匙恰恰就是我的血?缢婆不会平白提到我血的作用,她这样说定是还有其他缘由,她或许在暗示些什么,她一定还知道些别的!”

笛女福至心灵,立马起身吆喝:“快,我们去把缢婆抬来!”

大约半刻时间,一群鬼修就抬着缢婆来了。缢婆腿脚不便,由其余几个健壮些的鬼修搀下来,问觞赶在她行礼前拦住:“不必多礼。”

眼前这个满面皱纹的婆婆脸色青白,眼珠混沌凸出,松弛的皮肉包裹着嶙峋的肉身,盖不住的腐朽气。脖子上深嵌进去的暗红色绳印和数道指甲抓痕醒目非常,可见死前凄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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