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这背影蓦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姑娘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半晌,她恍然大悟,眼泪汪汪地大喊了声:“恩人!”
问觞没回头,“嗯”了一声后,对老妈妈扬声道:“老板娘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老妈妈本来想发作的,一见是她,连忙堆起笑脸:“啊呀公子,让您见笑了呀。这丫头不是第一次来闹事儿啦,每一次都撒泼耍赖的,扰得我这里的客人都没办法玩得尽兴,实在是讨厌得很,我们才出此下策啊!”
姑娘揪紧了问觞的衣服,怯怯地喊了一声:“我……我没有!”说完后又赶紧把头藏到了问觞身后。
问觞:“是吗?那我可真是来得巧了。”
老妈妈看着她勾起笑容的模样,止不住地心虚,扭捏着手帕小心翼翼地瞥着她,媚笑道:“可不是嘛公子。定是这小贱人吵得太凶了才惊扰了公子您的雅兴吧?还是那几位姑娘不合您胃口啊?”
问觞听着她顾左右而言他的迂回话术和那声“小贱人”,不禁皱起了眉。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就有人嗤笑道:“也是个来寻欢作乐的,在这装什么正义深情?”
“哎呀,你不懂呀,这一出一闹,这小姑娘可不得死心塌地地跟他回家呀?平白收了个小姑娘多划算呐你们说是不是?”
“可不是嘛!这种男人我见多啦,装模作样的,指不定背地里怎么下三滥呢。”
人群里隐秘又刻意地传出阵阵低笑,问觞充耳不闻,正要说话时,身后突然传来“啪”“啪”几声脆响,干净利落极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有几人半张脸都肿了起来,红得和猴子屁股一样。他们短暂地楞了会儿神,猛地哇哇怒吼起来:“卧槽了!他妈的谁扇老子嘴巴!?啊!?”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你他妈的少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看见我打你了!?”
“就你们离我最近,不是你们还有谁!?难道我自己反手给自己一个耳光吗!?”
“离你最近就是我打的吗!?你这人不讲道理的吗!?”
“我讲什么道理?就我刚刚愣了个神就被个巴掌扇了,你看看旁边,一个跳起来都够不到我膝盖,一个瘦得跟只能吃剩饭一样,他们能打出那么响的巴掌吗!?啊!?”
“卧槽了,你们吵就吵,拉上别人算什么?神经病啊?”
“骂你们怎么啦?你个小矮个,活该被人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还有你这个猴子精,我看到你这样子都害怕!”
“你……你这只黑心狗!上次称肉少给我二两我就想抽你了,他妈的今天就算不是我抽的我也认了!他妈抽得好!抽得妙!”
又是“啪”“啪”几声耳光,这次的巴掌声有迹可循,是那几个汉子自己撕起来了,叠罗汉一样扭作一团拳打脚踢。
好好一个佳人歌舞的地儿就这么混乱起来,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风泽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问觞身边,伸手拉了一下她,低声道:“这边。”
突然之间桌子板凳满天飞,风泽杳边拉着她走边挡住飞来的板凳腿,胳膊被哐哐砸了好几下。问觞连忙道:“风兄,你疼不疼?我自己挡就好了。”
风泽杳:“不疼。”
问觞:“刚刚那个巴掌是你打的吧?”
风泽杳不置可否,脚步依旧匆匆,问觞来了兴致,朝他道:“风兄,你平时那么稳重的人,今天居然这么沉不住气。”
风泽杳抿着唇,一抹化不开的阴鸷在眉间留滞。半晌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嘴脏。该打。”
问觞看着他,突然闷闷地笑起来。
她一笑,风泽杳就开始不知所措,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个头,不自在地看了她一眼。
他一看过来,问觞就更兴奋了,快步追上他笑道:“风兄,你对我可真好。但其实那些话不必理会的,我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你下次再为我这么冲动,要是伤了自己可就不好了。”
风泽杳:“无人能伤我。”
其他人说这话,总会叫人觉得过于自负了,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儿,没什么好辩驳的。问觞点点头赞同道:“那的确。”
几人在一片混乱中离开了阁楼,在旁边的一处小巷歇了脚。问觞刚喘上一口气,就被人拉了一下衣服。
她回头一看,是那个姑娘,没想到她居然一路跟了过来。
这姑娘大约十六七八,虽然穿着朴素,目光带怯,但长得却格外灵动。问觞转过身来,她就立马低下了头,不安地搅动着手指,嗫嚅道:“多……多谢公子。”
问觞朝她莞尔:“小事儿。现在那里太混乱了,还是不要去寻你哥哥的好。”
姑娘咬了下唇瓣,有些愤愤道:“他纸醉金迷,不学好,我不会再管他了。”
“嗯,”问觞应道,“回家吧。”
“……等等!那个,公子,我......我是刚刚在街上的那个,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她说起这个,似乎很不好意思,“您又救了我一次,我想……报答您。”
耶步:“哈哈哈,怎么报答,以身相许吗?”
姑娘一下子羞红了脸,问觞瞥了耶步一眼,耶步立马收起了笑脸,正正经经道:“我们老大就爱行侠仗义,救过的人多了去了,你不要挂在心上,就当占了回便宜吧。”
问觞本来还觉得省得自己推脱了,没想到耶步果然是个信不过的,刚说两句就开始词不达意,随口乱扯。正头疼着,那姑娘就又开口了:“我知道我在公子的生命里就如随风飘过的柳絮,根本代表不了什么,我也……不敢妄想得到公子的垂怜。只不过如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她说得很真诚,问觞刚想道谢,耶步就口无遮拦道:“你瘦瘦小小的,能干什么呀?”
他没有丝毫想传达恶意的意思,但是嘴太直了实在扎人。问觞无奈道:“姑娘,你不要理他。如果有什么忙需要你帮,我们不会客气的。外面不安全,你快回去吧。”
姑娘道:“公子,我叫青鸾。记好了,青鸾!您只要有麻烦,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问觞笑了,微微弯下腰,温声道:“那该去哪里找你呢?小青鸾。”
姑娘本来就红通通的脸颊更红了,捂着脸说了一句“来皇宫就可以”,就一路小跑着跑走了。
问觞愣了半天,突然道:“她说去哪儿找她?”
耶步从怀里掏了个大饼啃着:“皇宫啊。可能是个宫女吧。”耶步啃着啃着,突然注意到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慢慢地张大了嘴:“你该不会觉得她身份特殊吧?”
问觞道:“未尝不可能。”
耶步没忍住笑了:“哎问大侠,你真的是,你想进皇宫想疯了吧,都慌不择路了,哈哈哈哈。”
风泽杳这时候开口道:“她是刚才在街上用鞭子抽人的那个姑娘。”
问觞:“是的。我也在想这个。当时是因为那人说了句什么关于国主的话,她才大发雷霆,拿鞭子抽人的。”
耶步:“哦……所以呢?”
“如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婢女或宫女,应该不会生气到如此地步。何况是一个根本没有自保能力的。”
耶步:“说得也是。那万一偏偏就是个忠心护主的呢?”
问觞:“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也只是猜测而已。风兄,你说呢?”
风泽杳颔首:“正是此意。”
耶步左右看看,哀嚎道:“你们都是什么脑子呀,都没有思路瓶颈的吗?”
慕青玄摇着扇子,呵呵笑道:“不是没有瓶颈,这不过这二位总是想到一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