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这片雪景里,有点太入神了,来人走到身后才发觉。她心想不会是耶步,耶步的步子不会这么稳,也不会是焚临阡,焚临阡估计在屋里呼呼睡大觉,更不会是风泽杳,他们都僵持一天了。
还没还得及回头,来人就把大氅披在了她身上,一阵消融在冰雪里的清冽气息靠近过来,她心里瞬间有了答案。
她转头,只见风泽杳正低头凝视着她,肩上落了几片未来得及消融的雪花。
如果说这人是冰雪,未免显得过于寒凉。如果说是梅花,又没有那么坚毅的热烈。一时间竟找不着词来形容这个男人,只觉得这份淡漠与清隽中隐藏了太多深意,让月光与雪色不及他半分风姿。
问觞愣愣道:“这么巧。”
风泽杳拂了拂雪花,坐在案边看着她煮水:“嗯。”
半晌无言,问觞低头摆弄起小茶杯来,待水烧开时听见风泽杳道:“酒呢?”
问觞意外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有酒?”
风泽杳朝她一弯唇,宛如昙花一现,许是雪光雕琢,刹那间温柔到骨子里。
问觞猛地屏住呼吸。
“你喜欢下雪,喜欢雪天出来喝酒泡茶。如果有亭子,会在亭子里赏一夜的雪。如果没有,就会坐在窗边,就着尺幅看。”
问觞呆呆地看着他,喃喃道:“真奇了。你如何知道的?”
“猜的。”
问觞哑然。
两人就着烫酒和月光,烈味入腹,千回百转。不过半个时辰,耶步和焚临阡就抱着几个酒坛子跑过来了,边跑边嚷嚷着:“你们好过分啊,偷酒喝也不带上我们俩。”
小亭里突然热闹起来,问觞放下酒壶揩了下唇上的酒水,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耶步拖着焚临阡坐下,拔开酒塞子灌了一大口,凉酒入腹激得他打了一个冷哆嗦:“我都要睡觉了,作死往窗外看了一眼,不小心看到你们俩在喝酒,就拉着阡哥过来了。”
焚临阡冷静地答道:“我当时已经睡了。”
“哈哈哈,他硬被我从被窝里拖出来了,你们都不知道他当时的脸臭成什么样子哈哈哈。”
焚临阡此刻脸上还挂着懵懵的倦意,愤怒地瞪了耶步一眼。
耶步立马噤声,可怜兮兮地瞥他。问觞好笑地把他们的酒壶拿到炉子上热,几人开始欢闹地交谈起来。笑着笑着,问觞问道:“焚临阡,你去找什么人啊,难不难找,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焚临阡愣了一下,眼神微微一闪:“没什么。一个故友而已。”
问觞:“一定是至交,不然你也不会千里迢迢地来找他。”
焚临阡握紧酒坛子,沉默了一下,紧接着用力点了下头。
“其实我出宫前,老国师偷偷帮我算过。
“说我找他之前,先去一趟古河镇,会有所收获。我本来是不信的,但是老国师叮嘱了很久,我就想着,江南好,虽然一路艰险,但去看一看也是不错的。于是就去了。
“去那里的第一天,就误闯了全是猛兽的山野,受了很重的伤,差点就活不成了。我走一步算一步,当时想就算是爬也要爬到东边,然后......就遇到你们了。
“以前我出征前,老国师算出来的都是我会打胜仗,漂漂亮亮地回来。我从来不信,只当这是一种惯用的祈福,何况我哪次不是挂了彩回来的,怎么可能漂漂亮亮呢?现在......现在有点明白国师的话了。”
火炉啪地响了一声爆柴声。
“国师说,我会在古河镇遇见这辈子的贵人。我本来不屑一顾的,现在.....倒是真的相信了。”
他抬眼笑了一下,冷淡又矜贵的眉眼舒展开来,宛如冬日盛开的木棉花,温暖极了。
问觞看着他温柔安心的模样,也笑了,心想他的故友说不定正和他看着同一场飘雪,也在远方思念着他。
这么想着,她再抬头看一看这雪,吞一口热酒下去,脑海里蹦出一个俊秀青年的模样。
拔剑迎敌时英俊逼人,面对她时却常常红脸的模样。
怀着满腔的热忱,从未质疑过这混沌的人间的模样。
不知身处何方,境遇如何。
是哭是笑,是喜是伤。
借这瑞雪,愿君安康。
思德。
愿你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