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醒了几句掌柜后便离开了药铺,小满谷雨跟在她身后,很快走到祝月盈名下的另一家铺子。
接下来几家铺子皆是中规中矩,对不上的账皆有处置,手脚不干净的人一律驱离,许是大娘子鲜少露面,这些铺子的掌柜账房伙计等人摸不清大娘子的脾性,只好任凭主家决断。
祝月盈一一点出这三年账册中的猫腻,惹得不知多少账房冷汗涔涔,连连发誓定然能将处置后的收支重新算好,交由大娘子手中。
连过了几家铺子后,祝月盈循着东市的街道站定在坊内的偏僻角落处。
这是一家她的首饰铺,铺面的地段不太好,生意略显冷清。
但最令祝月盈关心的,还是其收益的急剧下滑。
虽说这家首饰铺进账一直在降低,但是前两个月的收益已然不是稳步下滑所能解释的,简直是入不敷出了。
祝月盈甫一踏进首饰铺的门,掌柜就一脸错愕地迎了上来:“大娘子今儿怎么来了?”
“当然是看看当掌柜的还在不在了。”
她从谷雨手中接过准备好的纸张,询问道:“这个月的进账情况如何?”
掌柜不敢接话,只能犹犹豫豫地把账册递了过去。
祝月盈看罢蹙眉,情况竟是比上个月还要差些。
掌柜的知道这种事肯定会惹大娘子不快,干巴巴地解释道:“回大娘子的话,并非是小人不用心,而是货源出了些问题。”
“咱铺子规模不大,金银首饰本就不多,更是争不过官家的人。先前铺子进账,都是靠小人专门找到的采矿人,从沽海县将采出的水晶打磨好运到平宁来。”
他说到此处,满脸写着不解:“可不知怎的,三个月前送来的货,水头便差了许多,数量也对不上。小人想办法找了别的货源,但也都不尽如人意,问了许多从沽海县来的人,也都说沽海县一切如旧。”
祝月盈垂眸思考:“除了货源以外,有没有探查过商路上的异常?”
从沽海县到平宁城需要经过定宁、沥水二县,还是有一段路程的。
掌柜面露难色:“大娘子也知道,最近沥水县雨水太多,一来一回传信便更不方便,小人一时之间还无法得知。”
祝月盈暂且按下:“既如此,便也罢了。”
她记下沥水县的异常,也记下掌柜的说辞,同身后谷雨使了个眼色。
谷雨借着去取算盘的借口离开,不多时祝月盈也带着小满起身,托掌柜将自己的去处传话给谷雨。
二人出了首饰铺,小满小声好奇道:“娘子信不信那掌柜的说辞?”
“兼听则明。”祝月盈侧目看向对方,“虽然入不敷出,但至少三年来的每一笔收支都是能对的上的。”
说话间就到了祝月盈要去的最后一家铺子。
这是一家邸舍,生意红火,铺面也很大气,常招待东市的人用膳。
奈何……这家铺子的账册是猫腻最多的。
祝月盈将账房先生请到客房中,连带着掌柜一同。
她将账册拍在桌案上:“这本账册不是真的,你们二人可知晓?”
掌柜颇为汗颜,他见状不妙,没想到大娘子竟然真的查探出了什么。
他连连告罪:“大娘子恕罪,小人是一时之间动了歪念,还请大娘子看在小人为主家操劳了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小人这一次吧。”
掌柜身边的账房冷嗤一声,显然是看不起共犯这般懦弱的样子。
他根本就没把祝月盈放在眼中:“小人敢问大娘子,凭什么能说这本账册是假的?”
祝月盈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双手交叠撑在下颌上,微笑着道:“我的铺子里不需要二位这样的人。看在二位为祝家做事多年的份上,解除身契时会优待二位的。”
账房面上现出怒色:“大娘子仅凭自己的感觉就贸然将我等赶走,是否太武断了?”
“更何况,我等看管了五年铺子,想来比大娘子接手时还要早。大娘子若是想要找个由头将我等卸磨杀驴,也绝非应是如此儿戏一般的说辞!”
账房拍着桌案,就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一般。
祝月盈从小与父母兄长一同在各地经商,见多了自恃资历对主家指手画脚的老人。
她眼都没抬一下,面上依然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语气却骤然转了冷:“事到如今,你们二人都未曾反驳这本账册的真假。”
“我的铺子里不需要二位这样的人,我不会再说第三遍。”
账房见她软硬不吃,语气也焦躁起来:“大娘子就是这么管理铺子的?没了我等,大娘子怕是明儿就要出卖地契!”
“大娘子可要想清楚,此时若是闹到主家面前,我可是祝家的老人,比你这个他人妇重要得多!大娘子不过祝家一出嫁女,又是以什么立场来管祝家的事?”
账房色厉内荏地说着,想吓唬祝月盈,让其知难而退。他可不想丢了吃饭的活计。
对面的人静静听着对方的咒骂,她依旧没有显露出什么情绪,宛若方才的一番话骂得并不是自己。
祝月盈缓缓出言:“至于我以什么立场……”
她的话在刹那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就凭她永远是我们的女儿,就凭她是这间邸舍的主子!”
祝月盈认出了这道声音,她讶异回眸,只见朝思暮想的身影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程临微手中拎着算盘拨弄,祝持德挽着她的手缓缓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