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继续看着手中的账册:“我找世子,是因为桐儿的开蒙之事,我想将此事交给阮夫人,不知道世子同意否?”
“桐儿?”司所照思索了几息这人是谁,“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麻烦母亲?”
祝月盈叹了口气,她想着桃香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模样,想来对方也料不到,她脑中偏爱她的世子此时竟连昨日二人的龃龉都不知晓吧。
她都不禁有些可怜对方了。
心下的思量不过回转两息,祝月盈早有应对:“昨儿桃香来寻我,开口就说我苛待桐儿,故意少给了份例。我将账本递给她查验,结果桃香依旧不信。我便想着,既然她担心我对桐儿不利,便将桐儿的大事交给阮夫人。”
“一来,夫人是桐儿的祖母,定然不会害了他,桃香也能放心;二来,我不过一介商户女,眼界短浅,还是夫人更了解读书人的事吧。”
司所照有心想要从中找茬,但奈何祝月盈有理有据,怎么看此事的确是交给阮正柔去做更好。
祝月盈恰好又将账本递了上去:“世子不妨也看看这个月中馈的月例份额,的确是按照规矩来的,阮夫人和账房的宋嬷嬷都点了头的。先前都是我自己掏嫁妆补贴桐儿的,侯府家底不厚,总不能像以往一样回回给桃香例外……”
司所照从有记忆起,家中就是母亲的一言堂。
父亲懦弱无能,母亲强势霸道,他自己也知道母亲是个有本事的人,于是乐得清闲。
世子之位、好的名声、平坦仕途,他只需要乖乖听从母亲的安排,就会得到一切。
所以司所照根本不通庶务。他听到祝月盈说阮夫人同意,便下意识觉得母亲都点头的事情,定然没有什么差错。
他索性不管了:“你们自己决定就行。”
祝月盈吩咐了一旁的侍女几句,而后准备与世子客套几句就将人请出去。
司所照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询问道:“今儿是去上香的日子,你收拾收拾,用了午膳就出发。”
祝月盈先行定好的下午安排,就这样被宁顺侯世子一句轻飘飘的话搅乱了。
她面上仍是淡然的模样:“知道了。”
待到司所照的身形彻底消失在院中时,小满也回到了此处。
她附在主子耳边:“娘子吩咐的事,已经做完了。”
小满本以为能看到对方赞许的神情,可祝月盈依旧眉头紧锁,她握着账册的手微微用力,指尖泛白。
“娘子?”小满心中担忧,她连忙唤了谷雨过来,“娘子是不舒服吗?小满现在就去请大夫!”
祝月盈眨了眨眼,像是刚从噩梦中醒来。
她强笑着拍了拍小满的手背:“没什么,突然想到了不好的事而已。”
谷雨默默为主子斟了一杯茶,祝月盈伸手接过,温热的茶水冲刷掉了她心底的凉意。
小满却没有信对方的话,她嗫喏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娘子是不是不愿意去上香?”
祝月盈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小满自觉抓住了重点,她小声抱怨道:“娘子昨天已经准备好了今天下午要查的几本账册,结果要去上香这么大的事,世子竟然拖到现在才告诉娘子。”
谷雨闻言也想起了什么:“阮夫人想必会替世子准备上香所需的供奉,可见此事早有眉目。”
祝月盈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她轻笑着:“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千万别在阮夫人和世子面前说。”
是啊,谷雨说的没错,这种事情都会事先准备的,可她作为宁顺侯府世子夫人,竟然一点风声都不知道,甚至到了要去的这一天上午才知晓。
宁顺侯府,是觉得没必要告诉她,还是根本就没想过要告诉她呢?
祝月盈并不想深究,她只是觉得,宁顺侯府的这几位主子从未将她当作家人。
阮夫人做主娶了她来,只是图一个知恩图报的美名和她丰厚的嫁妆。
祝月盈一行人很快便收拾好了东西,她缓缓行至府外,等候了一会,司所照才姗姗来迟。
许是满意对方的顺从,司所照唇角勾起一个随意的笑,他主动挽过祝月盈的手臂,在外人看来,宁顺侯世子夫妇便是一对恩爱眷侣。
祝月盈微微垂头,像是有些羞怯。
若是前世的她,那个渴望丈夫喜爱的可怜女子,想必现在的确是又惊又喜。
然而现在的她,在抽离了对侯府的感情后,她只觉得他虚伪至极。
祝月盈静静陪在司所照身旁做完一切,她一直沉默不语,看起来恭顺无比。
可等到回程时,她的余光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