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正柔放心点了点头。
第二日,祝月盈骑马出了宁顺侯府所在的坊,并未坐车。
她为了在外行事方便,专门换了一身圆领袍,腰间束好蹀躞带,头上带着帷帽,一手执辔,一眼瞧上去倒像是哪家的小郎君。
谷雨和小满都会骑马,今日她俩也随主子一并出门,将宁顺侯中的院子尽数留给侯府下人。谷雨本觉不妥,但祝月盈依旧气定神闲跟她说没事,她便相信主子的判断。
一行人骑马到了东市,祝月盈翻身下马,瞧见身旁另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为避让她的马而踉跄,祝月盈下意识扶住对方。
那名女子借着祝月盈的力站定,她的眉眼也从帷帽缝隙中显露出来:“多谢娘子。”
祝月盈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缓缓笑了:“本就是我惊扰了娘子,何谈道谢呀。”
邢观止对着她点点头,继续转身往东市之外行去。
祝月盈站在原地目送着上一世的嫂嫂离开才抬步离开,惹得身旁的小满轻声问道:“娘子认识方才那位娘子吗?”
谷雨闻言也看过来,祝月盈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几分眼熟罢了。”
她许久不曾来过东市,宁顺侯府不愿让她抛头露面,谷雨出府巡查也处处受限,祝家给她的陪嫁铺子这些年多半是管事自己管着的。
不过祝月盈现在争取到了出府查探铺子的机会,这倒是和上一世的走向不同。
谷雨专门带了算盘,祝月盈在蹀躞带上栓了纸笔,她准备顺着铺子一家一家查探过去。
这一家药铺的管事是跟随祝家多年的老人,他同祝月盈打了照面后愣了几息,这才意识到那位拿了算盘对着账册拨珠的女子正是主家的大娘子。
他不免心生好奇:“大娘子怎想着今儿过来了?”
祝月盈有着与她阿娘一般娴熟的算盘使用能力,她甚至有余裕与管事笑谈着:“阿耶给了我的铺子,当然是要好好经营才是。”
“管事如此好奇,该不会也有藏私?”
她指尖拨弄着算盘上的珠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管事先前在祝持德手下做事,与祝家人很是熟稔,此时也笑道:“大娘子这便是无妄之罪了。不过药铺的一切进账都在这里,大娘子若是愿意,我让谷雨姑娘直接带上也无妨。”
祝月盈见他的态度很坦荡,心中也有了计较。
药铺的生意一般,东市旁多勋贵之家,既是勋贵,便很少遇到府内捉襟见肘需要及时采买的情况。
此时的药铺只有零零星星的人前来,还有部分是出售自家药材的。
祝月盈坐在铺子里打着算盘,看着药铺的伙计们心里七上八下的,可那掌柜一直坦然招呼着生意,目不斜视。
算盘声噼里啪啦响着,祝月盈本就不是要坐在这里一口气算完三年的账,她借机观察着铺子内众人的反应,从而初步了解大概。
就在此时,药铺的门口却有争执之声响起。
祝月盈的算盘声未停,铺子里有机灵的伙计便同她说:“主家且先坐着,我去看看。”
几个年轻力壮的伙计走到药铺门口,提防着前来闹事的一众人。
祝月盈心不在焉地算着账,听着外面声音并不算大,看样子事态并不严重,稍稍放心。
她已经打完了所抽取月份的账目,与管事呈上来的数字相同,而这账目上的日期,已然是一年之前。
祝月盈将算盘的珠子拨回原位,起身走到铺子门口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外面的人见她气度不凡,便也猜出许是这家铺子的主人,他们安静了几息,转向祝月盈七嘴八舌着。
“主家千万别看这小子可怜,他仗着略读过几个字,在我们村天天摆个脸色,实际上学问虚得要命!”
“是啊主家,他自诩读书人,实际上呢?搁村里要饭的叫花子罢了!”
祝月盈只略略扫过面前争执不休的人们,她偏过头去看掌柜,并不断然发话。
掌柜低声与她说着:“那位郎君方才来问铺子是否招工,他自言会写字算账,略通医理,想做工换钱。”
祝月盈这才注意到站在最前方的人,对方一袭黑衫已经被洗成了灰色,头发仅用木枝束起,本应是及冠的年纪,却并未戴发冠,想来是家中拮据。
可令祝月盈在意的,还是这人周身的气度。
许多家境贫寒之人习惯了伏低做小,也不敢直起身子大方看人。对方虽然穿着简陋,但站姿挺拔如松,好似并不在意身旁人的诋毁。
他方才一直安分垂眸,在声音渐渐弱下去时,这才抬眸望去,恰巧撞入祝月盈探究的目光中。
身旁的人看着主家一直望着他,心里升起几分紧张。
于是又有声音响起:“还做工?我呸!谁不知道你们步家都是偷鸡摸狗的人,你步九思还能安分给主家做工?怕是立马监守自盗!”
祝月盈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微蹙:“步九思?”
步九思垂眸应声:“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