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山下,热血融化冰雪,蜿蜒成一条血溪,枯木浸染,竟似雪中点点落梅。
张挽麻木地挥舞刀剑,视线朦胧。
终于,她精疲力竭,再无力抵挡刀剑袭来。
她抬头望向天空,似乎看到丁小三的身影,画面一转,又看到爸妈向她伸手。
她轻轻一笑,也许这就是最圆满的结局。
她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突然,一个身影闪身将她护住,刀剑划过他的肩膀,鲜血溅她一脸。
张挽费力抬眸,血液黏住睫毛已让她看不清来人,她想抱住他,可身体却软了下来,接着便是天旋地转,意识模糊。
云烟渺渺,张挽似乎瞧见一处农户家挂满红绸,视线一转,丁小三牵着新妇的手,拜天地高堂,他笑容腼腆,眼睛却涓涓流着鲜血。
张挽震惊后退,一脚踩空又掉入一片血红色的大地,她见任飞杵着长枪半跪在地,生机全无。
不!不!
谁都可以死,任飞不能死!
一瞬间,心脏似乎被撕裂,张挽哭着向他跑去,却发现怎么也跑不到他身边。
“任飞!”
“阿婉,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张挽惊惧不已,一睁眼,只见任飞守在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
眼泪似乎不受控制,止不住落着,她一把拥住任飞,再也顾不得其他,嚎啕大哭起来。
“幸好你还活着。”
任飞晃神,他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放心,放心,我没事。”
张挽哭累了,在他肩膀揉揉鼻涕,却见衣衫外开始渗血,秀眉紧蹙。
晕倒前是任飞替她挡了一刀。
“下次不要这样了。”张挽心疼地瞧着伤口,下一刻,她抬眸专注地看向任飞,“你是不是喜欢我?”
“莫要说笑!”任飞避开那道灼人的视线,不安地挠挠脑袋,却忘了肩膀还有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罢了罢了,君子敢做敢担,我确实心悦你,那又如何?你不必有什么负担,我不能忍受你在我眼前受伤,恨不能以身相替,那也是我自愿的,你莫要学为了报恩,以身相许那些烂俗,小爷可不吃那一套。”
他话音刚落,张挽仰头亲吻他的脸颊。
柔软的触感令任飞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他红着脸颊,说话开始结巴,“你你你......”
张挽重新躺在床榻上,揶揄道,“知道了。”
任飞捂着脸颊,“你知道什么了?”
“知道你心悦我呀。”
张挽笑了,在昏沉的梦里,她心中唯一记挂的就是他。
看着他的尸体,她想着,若是他活不了,她在这世间也无甚乐趣,不如一起死了。
日久弥新的岁月里,任飞在心中的分量不知不觉早已超过了她的认知,重到绝不能失去。
可是这些,是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她不会让他知道,防止这小子蹬鼻子上脸,无法无天。
张挽长舒一口气,“能娶到这么勇敢帅气的夫君,貌似也不错。”
“是嫁!”任飞温柔地看向她,眸子因喜悦亮的快要滴出水来,“而且是你在我身边,我才能这么勇敢。”
他想要揽住她,可惜牵动着胳膊,伤口又开始疼起来。
张挽瞧着他,目光颇有些不怀好意,“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不行呀。”
任飞眯了眯眼睛,眸光闪起一道火焰,哪个男人听得自己不行?
他俯下身,正欲重振夫纲,阿虎却闯了进来,见到这一幕,他鄙夷地瘪瘪嘴,连忙又跑出去,将门关上。
屋外,阿虎长叹,“主子,王爷来了。”
始兴王进屋后,见任飞身上血迹斑斑,神色沉了沉。
“将士们的后事已经安排妥当,抚恤金本王会派心腹去送,务必把银钱交到他们亲人手上。”
张挽垂眸,鼻尖有些发酸。
金子沉默走上前来,双膝跪地,“请主子降罪。”
陈叔陵皱眉,上前解释,“此事倒也不怪金子,他被兖州刺史设计,被困府衙大狱。”
张挽看向金子,知道他心存愧疚,将错揽在自己身上。
这世道,心存仁善者总是着急揽错,真正恶毒的人却事不关己,从不觉自身罪恶。
张挽轻叹,“金子,快起来,此事不怪你,要怪只能怪那背后的恶人。”
任飞轻咳几声,望向陈叔陵,“王爷,寿阳如何?”
任飞那一战虽战至最后,可援军到后也晕了过去,只不过比张挽早醒了半日。
“寿阳失陷,”陈叔陵皱眉,神色因痛惜而愈发阴沉,“不仅寿阳,霍州也丢了,陛下已经命九州撤军。”
“什么?撤军?”
任飞顾不得伤势,猛地起身,“为什么撤军?寿阳呢,就这么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