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薨了,想来临海王也不用还朝侍疾,新安郡王这下得恨死她了。
宫城内,白幡高挂,烛火摇曳。
陈宣帝与郡王、公主们在内殿守灵,神情悲戚。殿外,文武官员分列两侧,气氛肃穆。
张挽按品级跪在文官队列中,低垂着头,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抽泣声,还有遥遥传来的祭文。
忽然,任飞悄悄从武官队列中摸了过来,趁人不备,将一个香囊塞进她手中。
张挽疑惑的拿起观察,刚凑近,一股辛辣之气直冲鼻腔,眼泪便止不住流了下来,她顿时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连忙收好。
太后薨逝,陈宣帝悲痛万分,官员们也跟着抽泣不止,多亏了任飞给的东西,张挽哭得声泪俱下,仿佛死得是她亲祖母。
周围的官员见她如此悲痛,心中一边暗骂无耻,一边也不愿落了下风,哭声变得更加凄切。
停灵七日后,太后灵车从太极殿推出,陈宣帝为表孝心,决定亲自扶柩前往皇陵,并守灵七日。
建康城全城守孝三月,禁一切声乐歌舞。
因着陈宣帝守灵,加上满城禁娱,张挽只能老实呆在家,不过也算能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可天不随人愿,就在陈宣帝离宫守灵第三日,建康城大雨瓢泼,山雨欲来。
今年的夏日格外阴沉,雷声轰隆,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又是一个暴雨夜,张府砸门声和雨声混杂在一起,听不真切。
阿月连忙晃醒在摇椅上小憩的张挽,“主子,快醒醒!”
张挽睡眼朦胧,睁眼瞧见阿月钗髻散乱,神情慌张,眼眶还微微泛红似有泪光,她突然醒过神来,“怎么了?”
“金子说,陈胤殿下带着宿卫禁军守在府外,正准备破门而入。”
撞击声好似愈发清晰,张挽皱眉,虽不明白陈胤为何而来,但瞧这架势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让金子带着人守在院子里,不准轻举妄动与禁军正面对上,”她赶紧穿上外袍,突然转身看着阿月,又道,“你带着府中侍女躲去内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主子!”阿月自然明白张挽的意思,可是身为奴才,本就该将主子放在第一位,遇到危险哪有躲在主人身后的?
如此谈何忠仆?
张挽瞧她泪眼朦胧的倔强模样,大概能猜到她所思所想,可这么多年的照顾,张挽早已将她视为自己的朋友、伙伴,世道对女子不公,绝不能让她们受到欺凌。
“听话,若还认我当主子,就按我说的做!”
这是张挽少有的严厉语气,阿月怔住,明白自己争不过她,只得含泪听从吩咐。
不过一炷香时间,门闩传来破裂声,陈胤砸门而入,便见张挽已经在廊下等他。
她的身后跟着府中小厮,手里皆拿着家伙,可这些跟禁卫军比起来,无疑是以卵击石。
陈胤嗤笑一声,“怎么?你就指望这些人挡住我们?”
“谁说要挡你们,”张挽抱胸看傻子般上下打量陈胤,微微一笑,“禁卫军本是护卫陛下,既然来了也应是尊了陛下的旨意,臣若阻止岂不是抗旨不尊?”
“算你识时务。”陈胤嘲讽道,“拿下。”
“慢着,”张挽眯了眯眼睛,不慌不忙道,“虽说遵从圣意,但是臣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你走了,请问殿下,臣所犯何事?”
“伶牙俐齿。”
陈胤执伞慢慢走进,脸色阴沉,鹰般黑黝黝的眼眸未带丝毫暖意,他阴森森地瞪着她,良久,冷哼一声道,“罢了,看在同窗一场的情分上告诉你也无妨,有人参你贪得无厌,收受贿赂,结交朋党,证据确凿,是皇爷爷亲自下旨拿你。”
“贪污?贿赂?结交朋党?”张挽眉头微皱地退后几步,生怕伞骨坠下的水珠溅到自己,“臣虽五品官,但好歹也曾得陛下信任,这些不实之言难道也不容臣自辩?就这么说抓就抓,说定罪就定罪,臣不服!”
陈胤轻笑,“不服又如何?”
“臣要面圣!”
瞧着张挽死到临头还嘴硬的模样,陈胤不屑地摇头,“收受贿赂,贪得无厌,你也是活该,”说着他神色一冷,大喝道,“本殿不想再与你多说什么,抓人。”
“慢着!”
张挽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躲不掉了,她转头递给金子一个眼色,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接着,她盯着陈胤的眼睛,突然莞尔一笑,她顺手抢过他手中的油纸伞,率先走了出去。
快到院门,她转身隔着雨幕回望陈胤,声音突然变得很冷,“怎么,殿下还不走吗?是臣这府中还有殿下惦记的东西?”
陈胤见过张挽嬉皮笑脸,也见过他嚣张跋扈,却从没见过今日这样的笑,如昙花一现,不由心漏跳一拍。
此刻被他一番质询恍过神来,不由暗骂自己荒唐。
因着雨伞被抢,雨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五官滑落,陈胤高傲地仰着头,眼神盛满不屑,“本殿不收破烂。”
“撤。”
跟在一旁的江远顿时傻了眼。
不是商量好了吗?张挽有官职在身动不了,就砸了他的张府,好好折辱他身边的狗。
如今殿下怎么突然改变计划了?
江远百思不得其解,可又不敢违抗上令,只得不甘地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