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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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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君是掌管什么的神呢?”阿姮问。

少女微微一笑,说:“在我们楚人的传说里,有守护山林的山鬼,执掌江河的河伯,有掌管生死寿夭的大司命,主宰婴孩命数的少司命,姑娘你猜猜看,你觉得湘君是掌管何事的?”

她话音一转,问向阿姮。

阿姮的目光穿过人群,望向跳舞的巫人。

缠绵的歌声中,一共只有两个巫人,一个扮作湘君,另一个着女装扮作女子。

阿姮注意到,两人一直没有同时出现在场上。总是一个人上场时,另一个人就下到场下。而他们的舞姿和戴着面具的脸,永远都在朝着对方的方向,似乎在幽怨的诉说着什么。

“湘君,和那个‘女子’,是夫妻么?”阿姮迟疑的问少女。

“姑娘很聪明,一点就透,”少女不吝夸赞,笑道,“湘君和他的妻子湘夫人,掌管世间情爱。刚才巫人们演的那一幕,是湘君思念湘夫人,却没有见到她,故而在水洲旁吹箫歌咏,情思难消,愁苦满怀。”

听了少女的讲解,再听场上传来的歌声,“君不前行兮脚步踟躇,为美人兮留于沙荼”,阿姮就听懂了也看明白了。

阿鹂见她被舞乐吸引,轻咳了一声,说:“湘君看够了么,我们该去找少司命了。”

少女面露讶异,不明白这两位美丽的女子要找什么“少司命”?

阿姮冲少女行礼作别,被阿姊拉着手往巫庙旁的市集走。

人们都聚在巫庙门口看巫人祭神,街面上只有零散几个落魄巫人,往草席上摆着蓍草和龟甲,旁边还有一些不知道管不管用的偏方,和不入流的药物。

阿鹂从一个巫人手中买落胎药,正要把钱递过去,阿姮拦住她。

阿姮蹙眉:“阿姊,我觉得还是慎重些,我怕……”

她是真的怕,怕鹂阿姊和阿母当年一样。

巫人当场变了脸,站起来就要从阿鹂手中抢钱。阿姮警觉,拂开巫人的手。

“司巫这几日不在,你们胆子大了,什么药都敢拿出来害人?”冷冷的叱责声突然响起,走过来的是刚才的少女。

她对阿姮说:“你们不是楚国人,不晓得这些巫人的门道,千万莫要从他们手里买落胎药,会害了令姊的命!”

巫人的买卖被彻底搅黄,面露凶相朝几个女子扑过来。

“咣当”一声,一柄刀伸过来,巫人撞到刀柄上,痛得倒在地上叫喊。

“褚良!”少女惊喜的喊道。

来人正是褚良。

“喜妹。”褚良收了刀,喊着少女的名字,望着她笑。

褚良向喜妹引见阿姮。

喜妹眼中一亮:“你就是阿姮?那个识得殷商铭文的蔡国美人?真是太好了!我正想请个先生指教……”

“阿姮姑娘要侍奉王上,哪有空做你的先生。再者,以喜妹你的学问,何须向旁人请教,”褚良笑意不减,对阿姮姊妹说,“喜妹和她的兄长成大夫一样,学问好,还精通医术,比起司巫也不差!”

满口掩饰不住骄傲。

阿姮向喜妹颔首微笑。想必她就是那日褚良说的“心仪的女子”。

“岂敢跟司巫比!在你眼里,我竟是如此轻狂之人?”喜妹娇嗔一声,把褚良远远的推开,对阿姮悄声道,“他呀,跟他的大王一样,空有一身蛮力,腹中空空!”

三个女子都轻声笑起来。

阿姮眨了眨眼睛,笑问:“喜妹不怕我把你的话传到大王耳朵里?”

“一看你就不是那样的人!”喜妹答得爽快。

玩笑过后,喜妹又面向阿鹂,道:“我虽然只略通一点医术,总比刚才那个巫人懂得多一些,且我们都是女子,阿姊若信得过,我帮您看一看脉象。”

她刚才好奇,悄悄的跟在阿姮姊妹身后,阿鹂和巫人说话的时候,她都听见了。

阿鹂和阿姮互相看了一眼,既意外又惊喜。

“那就有劳喜妹了。”阿鹂说。

刚才的巫人早跑了,喜妹和阿鹂就着巫人丢弃的草席坐下。

阿姮走到褚良身边,说:“褚百夫长,您上回送我们回王宫时,您说有事情要我帮忙,究竟是何事?我必尽力而为,在所不辞。”

当时褚良把她和覃送回王宫就着急的走了,直到今日,阿姮才碰到他。

“我何时说过?”褚良一脸迷茫。

阿姮提醒:“就是上次从郢郊回来的路上。”

“是大王!”褚良一拍脑门想起来,忙解释道,“大王那日命我驾车将您送回王宫,当时——”

他语塞住。当时,大王冷着脸给他下达了命令,又警告他不许告诉姮女。他为了完成王命,一着急就随便编了个瞎话。

他忘得一干二净,这会儿一时大意,把大王出卖了。

“其实,当时,大王……也不是大王……”褚良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您不用担心,大王不会知道的。”阿姮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朝喜妹和阿鹂走去。

褚良懊恼的吐了口气,瞅了一眼远处的巫庙。祭神舞乐“湘君”,他陪喜妹看过很多回,里头的唱曲和情节都能背下来了。

他不用看就知道,接下来,湘君下场,湘夫人上场,新的一幕即将开始。总是错过的湘君和湘夫人,就像日与月,永远无法相逢。

大王跑到巫庙翻找书简的时候,褚良当着大王的面不敢说,心中却道,其实王上应该来看一看湘君和湘夫人的舞乐,比他搬回去的那些典籍有用多了。

*

楚王寝宫。

芈渊眯起眼睛按了按眉心,伸手把书简往前一推,“都送回去。”

堆在桌案边缘的几卷竹简“哗啦”应声落地。

垂首跪在一旁的宫女被声音吓得一抖,只见寺人上前整理书牍,宫女们连忙跟着有样学样,帮着收捡。

芈渊木着一张脸冷眼旁观,她的人虽然不在这里,倒是把几个宫女调理的跟她一个样,谨小慎微的,让人想发脾气都寻不到错处。

她能做的事,这些宫女都能做,甚至还可以做得更好。

但是芈渊怎么看都不顺眼。

一群只会刻意模仿的鹌鹑,跟一只胆小又聪慧无比的兔子,能比吗?

他已经知晓薄媪叫她协办一些宫务。

一个小小的宫女,比他这个国君还忙?

芈渊转着右手拇指上的玉韘,俊容冰冷。

从未失过手的猎人还没来得及拉下弓弦,机警的猎物就跑掉了。

他没那么在乎她。

心中总是郁躁,只是因为还没有得到她罢了。

得到了,也就没那么稀罕了。

这场田猎游戏,是停止还是继续,只有他说了才算。

“叫蔡女来伺候。”芈渊头也不回朝浴室走去。

此时,天色将暮,而未暮。

还未到掌灯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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