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维东完全没想到,安笑竟然看出来了,他的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然后追问,“真的很明显吗?”
没想到安笑更惊讶,“感情你打算藏着啊?我还以为你完全没打算隐瞒,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呢。”
怪不得崔辰淼当时说以为自己要表白,那确实太明显了。但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可能含蓄的拒绝,也可能是看出余维东的犹疑,没有继续追问。
二人在江边散步,江面上水光粼粼,另一边是车水马龙灯火通明的城市。可能是晚风温柔,吹散人的疲惫,让人不自觉放下防备,余维东突然很想和安笑谈谈崔辰淼。
“你说,”余维东看向远方,视线没有落点,眼神缥缈,“如果有一个人,她忘记了你们之间的一切,她的性格也和你认识的那个人不同,但她的样貌,她的名字都没变,那她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这个问题很复杂,安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想了想,斟酌着开口:“忘记过往的人会有,一是伤到了头,忘记了过往的记忆,二是得了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或者还有其他原因。他们的家人不会因为他们遗忘了自己就将其放弃,因为家人就是家人。
但你如果说非亲非故的朋友失忆了,二人之间没有血脉的天然连接,确实不能明确二人的关系今后该如何定义。
可仅仅因为对方没有了过往的记忆,就直接转身离开吗?曾经的情谊就这么抛之脑后?真这么做了,又真的能完全抛开吗?
要我说,想这些都没用,纠结是不是一个人做什么?只要随着自己的心意,只要二人继续自然相处,无论是再次成为朋友,还是形同陌路,又或者变得太不一样产生龃龉......但这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把握自己的心,只要做的事情不去后悔,就不用纠结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就算是一个全新的人,在相处中产生的感情也不是假的,为什么要去想二人之间的区别呢?人生短短几十载,因缘际会,分分合合,又有多少相熟的人能一直在一起?
所以我的意见是不要想那么多,为什么一定纠结是不是同一个人,把握自己的心就好。”
她的话不疾不徐,伴随着晚风,再加上作为记者的职业素养,举例子讲道理,确实说到了余维东的心上。
又或者说,余维东本身也想随着自己的心意,和崔辰淼多些牵绊。
是啊,纠结那么多做什么呢?下辈子还不一定再见面,为什么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活一次?
“是我钻牛角尖了,”余维东露出一个释怀的笑,“今后还不知能否再相见,追随自己的心吧。”
“你说的人是不是崔医生?”
余维东笑了,没有回答。但安笑也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了答案,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惜就算他想清楚了,不再纠结,他和崔辰淼也没时间见面。崔辰淼是跟随国际组织一起行动,签证办理相对容易。但余维东基本是完成国家的外派任务,签证办理的手续就比较繁琐。
因此崔辰淼一直在国外活动,不用回国重新办理签证。
原本余维东还想等她回国后约着一起玩,从而进一步确定她的情感。但卡卡塔的战火燃起的猝不及防,余维东接到任务,和安笑紧急奔赴一线。
“虽然之前的风声就很紧,两国的气氛十分紧张,没想到战争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在飞机,余维东有些感慨。战争的起因有很多,可无论原因是什么,遭殃的只会是普通人。
安笑也很担心,有对当地人悲惨遭遇的同情,也有一丝恐惧。
卡卡塔和菲力乌斯的情况不同,菲力乌斯是内部政局动荡,或者说一个国家的不同民族的争斗,但是卡卡塔是外国入侵,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经过两日,二人终于到达了靠近战火的地方。
巴巴罗尔是卡卡塔的边境城市,也是受自己的邻居伊布攻击最严重的地区。
其实按照如今人类的科技水平,如果想避开平民住宅区,只打击敌国的军事基地,是完全能做到的。可惜伊布完全不尊重平民,而是无差别打击。
因此,在余维东和安笑达到巴巴罗尔后,眼前全都是断壁残垣。炮火将建筑全都击毁,无家可归的人们身上是血与尘土,他们或是抱在一起痛哭,或是一个人默默流泪,还有部分人声嘶力竭,手上全都是血,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疯狂地搬动坍塌的墙壁。
余维东用手中的摄像机,忠实地将眼前看到的一切记录下来。而安笑虽然心里还有恐惧,但还是拿出自己所有的精力,拿出自己的职业素养,尽职尽责地介绍巴巴罗尔的情况。
由于他们需要报道实时的情况,因此住在了一个靠近前线的地方,这里也是许多国际组织的驻扎地。意外又不意外,余维东遇到了崔辰淼。
只是大家都很忙碌,只是暂时点头示意,之后崔辰淼就和同事一起出门救人。
无论是哪个国家,医院总是不缺人的。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道理。
但菲力乌斯的疾病有些是因为特殊的气候造成的,持续的高温提供了细菌滋长的温床。也有他们本身医疗资源不发达的原因,许多疾病不能及时得到治疗。外伤在菲力乌斯也存在,但和前两种疾病相比,占比不高。
但巴巴罗尔的病人大都是因为战火的波及受到的外伤,当然,这里也有因为其他原因生病的人。可在生死存亡面前,其他的疾病似乎也无关紧要了。
崔辰淼在菲力乌斯待了大半年,对各种伤口也算有了初步的接触。最让她心惊的伤,是那个被哈桑救回来的小姑娘身上的。
在菲力乌斯,崔辰淼的工作其实没有特别饱和。她主要负责处理伤口,顺便给其他同事打打下手。
她在毕业后就直接加入了无国界医生,一直跟着卡米尔在非洲大地上忙碌,对这里的人抱着极大的同情。只是她能力有限,能做的只是治病救人。她只能治病,没办法治命。
好在安笑的报道引起了世卫组织的重视,那个在大巴上差点被烧死的姑娘,和那个遭受不幸受伤严重的姑娘,都得到了后续的安置。崔辰淼一直想为那个大巴上的小姑娘取个名字,但被卡米尔拦住了。
她不解,然后就问她为什么。
卡米尔拍拍她的肩膀,说:“名字是世界上最短的咒语,当你为她取了名字,你们之间就有了羁绊。我知道你同情这个失去母亲的小姑娘,也明白你现在没想那么多,但我还是建议今后的事你就不要多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