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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终章 Last Dea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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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退色的记忆,业已彻底衰亡

第二天竟是个晴天,太阳把被雨水浸湿的马路一点点晒干,远处疾驶而过的车辆开得飞快,小镇的天空又高又蓝。金泽老夫人的晚年旧居就在这座小镇里,双层小木屋配个小院,院子里种满了山茶花,绣球花,各色各样,毫无章法却也美的目不暇接。前来悼念的人也惊讶于这五彩斑斓的花园,还有那一望无际的绿墙。

就在来客沉溺于山茶花香时,一位坐着轮椅的少年出现了,一身黑衣,胳膊别着白布箍。

“我父母生前极爱山茶,祖母说种满了山茶,我父母回家就不会迷路了。抱歉说了这么多扫兴的话,大家快请进吧。”

是金泽莫川,只是怎么一副羸弱的样子?他不是痊愈了吗?

迹部有些不好的预感,他目视一切的发生,下车踏过种满山茶花的花园,目光所及皆是色彩绚丽的意大利炎热的白天。他看着被鲜花簇拥的黑白照片,试图把这个老夫人与记忆里的神奈川相联系起来。

木屋是有时代感的旧居,看起来居住有些时候了,迹部莫名觉得有些眼熟,跟记忆里的某张照片重叠,观察小院之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迹部少爷,感谢您大老远跑过来,有个老朋友想见您。”

金泽莫川坐着轮椅到他身侧,多年未见,迹部还是能看出这个少年对他的防备,不过似乎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促使着轮椅少年被迫与他接触。金泽莫川指引着往后院走,迹部看着少年的背影,忽然明了——是亲人离去的悲痛,让一切锋芒挫缩。

迹部点头跟随着走动,每想到“离世”这一不好的词,他的心脏就不自主地抽动起来,那些看不见的悬丝,连着那埋藏许久,岌岌可危的爱意,在这种时刻刺疼地跳动着,提醒着他还牵挂着那位故人。

眼前的轮椅金泽把他带往后院草坪上,迹部景吾罕见地紧张到手心冒汗。他在外看了一圈来客,都没发现熟悉的那个人,感情是藏在这里不敢见人……

“呜汪!汪汪汪!”一只大体型白色萨摩耶冲过来扒他裤腿,迹部景吾想了想才知道这是哪只狗——作为十六岁生日送给了安吾的那只小耶。

“原来你在这里,没想到还认识我。”萨摩耶记性很好,几个月大时见过的买家都记得,兴奋地围着只转圈,在迹部的大手下来回蹭。

“这只小耶都这么大只了,那你主人”迹部抚摸着小耶柔软的白色毛发,目光柔和,他的话语被金泽适时打断——

“小耶今年就六岁了,我身体不好腿脚不方便,家里也没有合适人照看,迹部少爷,现在物归原主。”

迹部愣了愣,手中挠着小耶洁白的毛发,金泽莫川此刻的目光十分冷静,他的这种态度莫名让迹部有些恼火。

“小耶是个鲜活的生命,并不是物品。”

迹部自是喜欢这只聪明小狗得紧,小耶被管饭的收拾得干净整洁,乖巧听话,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就能看出它的服从性特别强,情绪效果也很到位。如果没有难言之隐,就这么抛弃掉小耶,这不符合他的认知规律。

金泽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青年,他比上次见面精神多了,他当时站在安吾身侧,金泽一度以为安吾就要被这个人夺走,可眼下这个青年还是那么恣意盎然,在阳光照耀下肆意地生长,而她已经……阴翳的联想被迹部一句话打断:

“家里的皮特也需要个作伴的了。那本大爷就不客气了,小耶是吗,葬礼结束后就和我一同去伦敦吧。”

几句话的功夫,小耶就上下乱窜活泼至极,金泽伸手试图让小耶安静下来,略带歉意:“真是抱歉,小耶日常活动量太大了,今天还没有遛狗,让迹部少爷见笑了。前厅在这边,请。”

脚下欢快的小耶和迹部,似乎与这个葬礼并不相融,毕竟前来葬礼的有很多都哭成泪人,迹部偶然听到一对父子对话:

什么什么“若不是金泽老先生的救助,早就没有我们了”“金泽老夫人还给我们缝制了棉衣收留我们”,迹部一时有些恍惚,之前并不清楚金泽老先生的恩情,现在一听才晓得,维和部队期间金泽老长官救下多名难民,其率领的小队屡次脱险,同为战友的后勤医疗人员金泽夫人多次伸出援手救助,实属伉俪情深,不过金泽老先生走得早,徒留老夫人在这座小镇留守多年。

直至今日,新旧交替都在这个小院进行着,一部悄无声息的故事,在他眼前展开片刻的容貌。

迹部不禁想知道,自己的爷爷当年也是被金泽老长官救助过的吗?可是为何安吾来家里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说起这项恩情,让他一直认为她不过是“攀高枝”“为利益”。

虽说迹部当时没有这么想,但是没少听过身边的佣人和同学的闲言碎语。随着时间推移,安吾当年做过的很多事情早就没了印象,没有物证,面对她的“抛弃”,似乎只留那些污言秽语,还有满目滋生的恨意才能让他的伤口结痂——没错都是她的不对!

等到真正面对这件事,迹部才发现水晶球摔碎的玻璃渣,根本没扎到自己,上面的血痕是徒步走过去的安吾留下的。

当年一直认为出演《人鱼公主》不过是个巧合,回头看来,安吾自以伴读身份出现,与他相处的每时每刻,都弥漫着长久的痛意啊。

葬礼上献过花后,小耶就过来围着新主人打转,周围有人小声说话,“这不是那只祸害吗?”“哎据说老夫人为此大伤元气一病不起”“真是可怜了”。

“迹部少爷,这边人多怕小耶吓到客人,您牵着它走走吧。”

金泽莫川及时出现,打断了耳旁人们的闲言碎语,把一人一狗带到僻静处,他转身去操办葬礼。

这里的白天阳光明媚,没那么炽热,现在这个天气正是散步遛弯的好时节,的确适合用来养老。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过一会就该下葬了吧。

小耶撒泼打滚,用不完的力气,拽着狗绳就要往路边冲,随行管家及时制止,“景吾少爷,那边车辆行驶太急,非常危险,还是去后院吧。”

迹部看着小耶跃跃欲试的样子和那条远处静静躺着的马路,一时对一个猜测感到好奇。阔大的平原吹来凉爽的风,迹部的发丝被吹得飞扬,衬衫猎猎作响,远处马路上的车疾驰而过。

他一时想起了记忆里,那个藏在纯白之后的花室,似乎有什么要马上被揭露,在将要迈步向前迹部再次被叫回,“景吾少爷,葬礼到下一步了。这边。”

“啊。”迹部回过神,刚才那种被控制住心神的感觉逐渐消失,他不敢再看那边的天空,回到院内的人群中。

葬礼在下午进行,面目慈祥的老人被盖上白布,在一众人的哭声下,回归土地的拥抱。

金泽莫川在老人手下压上两枝绣球花和一枝郁金香。

天空有些阴云了,吹起了小风,空中有些破碎的花瓣飘舞着,远处山坡上的教堂传来钟声,老人过往的一切随着土壤的陪送,一同被埋葬。

在肃穆的钟声里,迹部知道他该走了,设想的再会的可能,一个都没实现,五年了,还是没能见到那个人。不过知晓了他们并不亏欠,不是谁依赖谁,谁决定谁,也会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也许今晚迹部的梦里,安吾不用那么姿态卑微了吧。

手里牵着的小耶忽然狂吠几声,拉着迹部就往一个草丛钻,根本无法制止。

随行众人看到这一幕,一时没有及时制止,等到回过神之际,不禁言语激烈出言相劝,金泽莫川站出来安抚大家,“那边的客人我前去找寻,大家能来小川替祖母谢过各位,请大家慢走。”

“小川,我们虽未知道详情,但这只狗闹出太多悲剧,我也只是给出劝告,不要喂养了为好。”

“谢过大家的好意,小耶是姐姐生前最爱的狗狗,我会妥善处理的。”

众人一片唏嘘,最后一一劝导小川莫要太过伤心,照顾好自己,然后结伴离去。

只剩下原地树立的墓碑。

“可怜这个世界吧,它本应得到的,却由你,和你的坟墓,尽数吞噬。”

小川适时想起意大利的这首十四行诗,犹如乱蹦的琴弦,在情绪达到顶端时脱口而出。他看着那片绿荫,想到迹部或许已经见到了真相,一丝笑意在脸上浮现,带着难以言喻的悲怆。

“不是小耶,而是我害了她啊。”

迹部被小耶拉着,奔跑迅速地钻过一片茂密异常的灌木丛,他被远远甩在身后,找了半天才找到小路的出口,迎面一阵花香袭来,刮过他的头发和眼尾,酥酥痒痒的触感,犹如故人归。

迹部转头叫着小耶,试图找寻,目光所及是一片金色的郁金香花田,而他脚下就不幸踩到了几枝,回过神后赶忙抬脚扶起花枝道歉。

“呜汪!”

他循着叫声走到另一边,眼下这种奇异的感觉,压迫着他的神经,在因奔跑迅速而急促的呼吸声里,迹部看清眼前的景象。

漫天的金黄色郁金香拥簇着一块石碑,迹部走过去弯腰看了一眼,当即不可置信地皱起眉,他的心一下跌落谷底,看到中间的相片更是吓得失神。

“爱女安吾莫里之墓”——立碑时间正是五年前。

仿若今日的重逢,是时间的玩笑。

“骗人的吧。”他呢喃着,巨大的落差感让他一时无法适应。而中间那张相片正是之前国中时,网球社给她拍过的一张正脸照。

被用作了长眠在这里的象征,安吾莫里被永远定格在了五年前。

小耶在他身侧摇着尾巴,扑了扑墓碑,要他前来看看。

迹部失神地看向小耶,“你这是带我来……看她?”

“呜汪!”小耶低声呜呜着,摇着尾巴,绕着墓地又转了几圈,一旁的郁金香都为此空出一个圆的土壤边,小耶估计经常来转悠,迹部甚至能联想到小耶会怎样来这里转圈,冲过绿色的青草高地,钻过茂密的灌木丛,与金色花园里的石碑相会。

眼前的墓地又会怎样在四季交替中,因着何种愿景,最终等到了他。

“难怪,难怪你一直杳无音讯,我也没那么可怕可你从未接过电话,原来是……死了啊。”

阴沉沉的天空吹起来冷风,风雨欲来,迹部的头发又被吹乱,似乎带着谴责的意图,意大利的天气真是变脸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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