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佼应激般地弹开。
她揉揉耳朵,那里正红得要滴出血来,热得仿佛仍能感受到陌生的呼吸,随着一个个汉字或滑行或爆破,激起她浑身一阵接一阵的酥麻。
路佼转过身来,看到周越慢慢直起身子,正朝她漫不经心地笑。
路佼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在回答你朋友提的问题,”周越勾唇一笑,“请帮我转告她。”
对方眸中星星点点,全是细碎的笑意。
路佼这才反应过来,今晚心中因眼前人而起翻江倒海的种种情绪,不过是因为他一时兴起的捉弄。
她回想起自媒体的视频下面各种露骨的留言,眼前人今晚在酒吧同她暧昧时如鱼得水的姿态也历历在目,她不敢细细推测周越还主导这样的场景上演过多少次,只觉得这两日悸动的种种都无比幼稚和无聊。
路佼冷冷地问道:“消遣我有意思吗?”
周越一怔。
女生的怒容明显不是在开玩笑似的嬉笑打闹,由于情绪激动,她玉白的脸颊上飞起一抹绯红,墨瞳锐利,翻腾着炽热的波涛,犹如结了霜的怒火从嗓子中挤出来。
“混蛋。”
路佼这次是铁了心不想再与他纠缠,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去。
傍晚,北江市。
晚照正好,胭脂色的火烧云一层一层地徐徐铺开,暮色犹如氤氲水汽,无声地流溢过少女的脸颊,映出蜜桃般的粉色。
路佼刚下高铁,正托着行李等地铁。待她在地铁上坐定,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微信询问山城大学夏令营报销路费的事情。
胡千芙一一回答她之后,忍不住八卦地问道:铁树昨日开花状况如何?
路佼“笃笃”打字,力道之大、情绪之激动,仿佛要把手机硬生生戳出个洞来:我跟他!势不两立!
胡千芙:航母掉头也是一项壮举。
路佼详细地描述了一番昨晚的情景,最后断定道:我怀疑他在钓鱼,混蛋!
跟好友激情吐槽一番后,路佼这才长舒一口浊气,灵魂深处的烦闷也涤清不少。
她打开银行APP,看着账户上即将跌到两位数的余额,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纤细的手指在通讯录的“妈妈”一行上方悬停了许久,却迟迟没有摁下去。
爸爸早亡,姥姥久病,家里的重担全压在了妈妈削瘦的肩膀上。尽管妈妈从来不会在吃穿、教育等事上委屈她,可是保研要在全国各地跑来跑去面试,又不是所有学校都肯报销,算下来开销属实不小,路佼实在张不开这个口。
奖学金要到年底才发,上半年因为没时间打零工所以没攒下什么积蓄……接下来几个月的面试该怎么办呢?
路佼揉揉眉头。难不成只能止步在山城大学了吗?凭她的资质,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学校读研。
这时,妈妈打来电话:
“佼佼,这个月的生活费我给你打过去了,你吃好穿好,千万别委屈自己。”
“我知道了,妈妈。考试很顺利,我拿了第一名。”
“好好好,花了多少钱啊?我给你补齐。”
“不用,学校会给报销。”
“你又骗我,总不会所有学校都那么大方。”
“千真万确,我给你发报销单据。”
妈妈还想说什么,却被另一头的老板催着上工,于是只好匆匆忙忙挂掉了电话。
路佼打开银行APP一看,妈妈这次打来的钱将近是往常的三倍。即使这在预计总开销面前只是杯水车薪,可她知道,这已经是妈妈、姥姥竭尽全力的托举。
眼下唯有一条路——提高复习效率,挤出时间打工赚钱。
她鼻头微酸,却也知道哭泣无用,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一份合适的兼职。
手机微微震动。
原来是胡千芙发来回复——赞同,把所有坏蛋都赶走!
与此同时,华东市机场。
周越打了个哈欠,取了行李之后站在门口等待司机,黑发没精打采地搭在额间,一派懒散的样子。
远处,周越的大哥周起西装革履,大手一挥招呼他:“上车!”说罢,便坐回汽车后座。
周越走过去,前座下来一个司机,亦步亦趋殷勤地接过他的行李。周越习以为常地冲他点点头,简单招呼道:“李叔。”然后便从另一侧上了车。
周起看他一脸憔悴,关心道:“怎么?考核没通过,失眠了?”
周越脑海中回响起一声“混蛋”,有些烦躁地反驳道:“考核怎么可能没通过。”
周起失笑,无奈地摇摇头。
车中一时间陷入沉默。
周越扭头看看周起。男人已经三十有余,谈吐儒雅,器宇不凡,面容端正俊朗,纵使脸上已经添了几道浅浅的沟壑,却更衬得他威严沉稳。这是在领导高层中摸爬滚打多年才能磨炼出的气质。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被人骂过‘混蛋’吗?”
周起的表情罕见地裂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弟弟一眼,意味深长道:“说这话的是不是个女生?”
周越顿了顿,淡淡“嗯”了一声。
周起玩味地笑笑:“你这臭脾气,肯定是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惹别人厌烦了。”
周越眼前瞬间浮现出路佼气鼓鼓的脸颊,眉头微拧,一副要狠狠给他一拳的样子。
紧接着,周起毫不留情地讥讽道:“我估计你的行为,跟小学男生偷扯自己喜欢的女生的马尾辫,没有什么两样。”
周越下意识反驳道:“我不喜欢她,我只是觉得她的反应很有意思,才逗逗她而已。”
“幼稚。”周起松了松领带,边低头处理公务边说,“对了,下周五你回家照顾安宁,爸妈要去外地出差,她到时一个人在北江市,我不放心。”
周越嗤笑:“家里又有保姆又有疗养师的,哪门子的'一个人'。”
周起不容置喙:“必须回去,安宁说她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