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两人进了寨子,推搡着关到一个昏暗的房间里。
里头还关有不少人,多是孩子和妇女,一个个眼神空洞,无力地蜷缩在地。
张青禾的好心态一下子没了,刚才自己被打的几下她全当逗狗遛的,可看见屋里这些人的遭遇,她恨不能把他们一把火全烧了,烧个干净!
为免被守门的发现端倪,张青禾没有把他们渡入空间,只是给他们分了点吃食和水。
他们也没想这些东西怎么来的,给了就吃了,有的送到嘴边也没反应,显然是不想活了,张青禾直接给灌了两口。
时间开始变得煎熬,一直到晚上山贼给屋里的人送了顿稀粥,也没见要提张青禾去写信,枉费她临时找张文丰认字。
张青禾却是不知,贼匪的“聚义堂”此刻正热闹着呢,大当家义大王今天决议响应绿林同道“煞元虎”号召,准备带领上千兄弟投身起义。
玄州山多地少,山势多巍峨,起伏连绵不绝,皆是易于藏身之地。是以常年匪患不绝,灾荒兵乱时节尤甚。
时传五大寇,玄州出其三,占据玄州与吕州交界处——伏牛山的煞元虎就是其中之一。
眼见吕州将乱,便打算趁机分几杯羹,若是顺势而起,草头王也不是不能变成真侯王。
“来、来、来,渠兄弟,接着喝。”义大王王大今儿高兴,不时对过来说和的王渠劝酒。
纠结半月,大事商定,王渠虽看不起王大为人“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然则此番要用他探路,倒也十分给面子,连连举杯回敬。
往日难得宴饮,下首陪酒的小弟们个个埋头痛饮。
有那不胜酒力者举止无状,却故作豪迈,竟也引得众人喝彩;有那酒色上头者,不顾场合抢揽伺立一旁的娘子行那苟且之事;更有那喜好吃人者,手抓心肝骨肉直接啃,不时点评几句。
妖纷弥漫,可见国之将亡不远矣。
一切喧嚣终究回归平静。
是夜,晨昏交替之际,也是人最为困顿的时候。逼仄的房间里,张青禾的身影悄然消失。
空间里,众士卒枕旦待戈。
一开始敞开吃口粮的时候就交代过有这一天,所以张青禾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吃山贼的去!”
凰女这般接地气,众士卒亦顿生豪迈:“吃山贼的去!”
门外兀地凭空出现百十汉子,他们个个手持长矛、木盾,而看门的两个喽啰尚在熟睡中,对此全然不觉,于是很快就领了盒饭。
解决完看守,众士卒十几人一队,三五人一小组无声散开,尽可能在山贼反应过来之前掌控局面。
也是他们遇上了好时机,贼首们一夜荒唐正睡得深沉,所以哪怕中途有贼匪惊觉,群龙无首下,一干匪众没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天色大亮时分,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张青禾第一时间让贺二牛清点己方伤亡。
虽说有嘱咐能杀就杀,不必留俘,但真到上手杀人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些勉强。所以受伤的士卒不少,还死了三个,若非突袭,加上贼匪反应迟缓,伤亡只会更重。
哪怕早有预料,但当三具尸体摆在面前的时候,张青禾还是心口发堵,明明前一刻,他们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笑得那样昂扬。
原本因一场大胜而兴奋的众人,见凰女脸色不对,也都渐渐安静下来。
“我知道会有这一天,以后你们中的一些人也会倒下。我也知道你们不怕,但我更想你们能和我一起走到最后,一起见证盛世太平。”
张青禾一一扫视士卒的脸:“这一次深夜近距离偷袭,这么大的优势,依然有人牺牲,为什么?”
“或许你们觉得战场上刀枪无眼,形势瞬息万变,来不及反应。”
“没错!是这样!”
“所以这样你们就甘愿受死吗?!甘愿成为战后阵亡人数里的一个?!”
“回答我!!!”
稚嫩的嗓音铿将有力,远远传开。
“不!”人群中发出一声怒号,紧接着一声声“不愿意!”响起,声音震耳欲聋,宛如惊涛拍岸,吓得剩下被俘虏的贼匪瑟瑟发抖。
没参与那晚劫掠的贼匪,不明白这些兵卒为什么会听一个小孩子的蛊惑,只是眯眼看去,那道身影虽然瘦小,却分外挺拔。
“那就变得强大!”
“变得让敌人害怕!”
“变得让敌人见了我们就逃!”
“告诉我,你们能做到吗?!”
“能!”
“能!”
士卒们振奋地扯着嗓子大喊,宣泄着对命运不公的反抗。
张青禾欣慰地对身旁的张荆低声道:“荆二叔听到了,以后训练加倍。”
相较于战场上血的淬炼,张青禾更倾向于平日多努力训练,她也不是不知道哪种效果最好。只是,鲜活的生命从不该是争权夺利的筹码,可以轻易舍弃。
时代浪潮下,他们或许微不足道,也不值史书一笔。
但具体到家庭,他们是父母的孩子,儿女的父亲,妻子的丈夫,同辈的兄弟,是情感的寄托。
他们也有自己的悲喜,有属于自己生命的精彩。
张荆闻言眉眼含笑:“属下一定让他们满意。”
听到对话的贺二牛不由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