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的动作显得有些费力,仁切却是心有灵犀般,立刻弓下腰,低头将脑袋凑到她眼前,动作自然。
姜莱笑意更浓,指尖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你啊,真是长大了,以前才那么点儿呢。”
话音刚落,一股冷意从脊背悄然爬升,像一条冰冷的蛇,缓慢而无声地缠绕上她的身体。
那感觉强烈而直接,有一道锐利的视线正紧紧锁住她,带着难以忽视的存在感,几乎让她呼吸一滞。
姜莱猛地回头,目光迅速扫过周围。
人群依旧各自忙碌,没有人看向她的方向,甚至连一丝异样的目光都没有。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环绕着她,伺机而动。
错觉吧,也许是身体消耗过多,神经难免有些敏感。
其实不仅她感觉到了,仁切身上受到的那股冷意更盛,有什么人在暗中警示着他。
姜莱再次环视四周,目光所及,尽是地震过后的残破景象。河堤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的灾民,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麻木,还未从噩梦中完全苏醒。
妇女们穿梭其间,步履匆忙,或包扎伤口,或喂食清水,动作虽急却不失温柔。幸存的壮年们则一波接一波地涌入废墟,像不知疲倦的蚁群,在瓦砾与尘土中搜寻着残存的奇迹。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血腥的气息,偶尔传来几声低沉的呻吟,或是压抑的啜泣,连风都带着沉重的叹息。
一日过去,能救的人都已救了回来,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庆幸。
入夜,河岸边燃起了几堆篝火,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出几分暖意。姜莱坐在火堆旁,目光扫过那名刀疤武士。她早已从旁人口中得知了他的名字。
白日里,村民们见到石井与那名带来物资的少将相识,便纷纷围上来代话道谢。石井只是坐在一旁,手中握着一个不知从哪找来的酒壶,偶尔仰头灌上一口,神情却比平日柔和了许多,仿佛那酒液也融化了他眉间的冷峻。
不远处,健太郎和次郎蹲在火堆旁,手里各抓着一条烤鱼,吃得满嘴油光。两人一边啃着鱼,一边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他们来时的经历。
“我们少将可是个大好人!”
次郎咽下一口鱼肉,声音洪亮,“来的路上还给咱们村也发了物资!你们是不知道,为了送这批物资,路上可出了大事!”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引得周围村民纷纷竖起耳朵。
健太郎接过话茬,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本来还有两车物资的,结果那帮狗杂碎一见少将出事,全跑了!丢下咱们少将一个人!”
他说得义愤填膺,好像那些逃兵就在眼前似的。
村民们听得入神,有人忍不住骂了起来:“那些不要脸的家伙!”
另一个人则感叹道:“少将这么年轻,竟有如此胸襟,真是难得!”
“何止胸襟!”健太郎一拍大腿,眼中闪着崇拜的光,“你们是没见到,少将的身手那叫一个敏捷!”
一名年轻的妇女捧着脸。
“是啊,而且少将那模子比画里的神仙还好看!”
她接着压低声音看了眼另侧,“跟姜小姐像是一个世界走出来的,两人都像是天上下来的神仙。”
坐在妇女身旁的好姐妹接过她的话,“可我觉得少将看着有些可怖,那眼里啥也没有,像魑魅似的。姜小姐那样的才是仙子,就跟从月亮里飘出来似的。”
次郎立即反驳,现在少将就是他最崇拜的男人。
“哎哟,什么魑魅啊,魑魅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咱们少将这大义!这忠良!简直都不像咱们国家军部的。”
一名受伤较轻的老者半倚在毯上,这时也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最后这话确实说得是!这已经算是最高荣誉的赞扬了!”
村民们听得啧啧称奇,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气氛一时热闹非凡。
石井正仰头灌下一口酒,听到村民那些那夸张的描述,喉咙一紧,酒液呛进了气管,忍不住低咳了几声,这说的是他们少爷吗?
“石井大哥,你没事吧?”
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石井抬眼,看见小姜递过来一块破布巾,眼神里带着关切。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酒洒湿的衣袖,随意接过布巾擦了擦,动作粗犷。
昨夜,他曾在篝火旁递给她一碗热汤,火光映照下,她被他脸上的刀疤吓了一跳,虽然她极力掩饰,但那瞬间的惊慌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石井并不在意,这道疤于他而言早已是身体的一部分,倒是她的反应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小姜,他认识她,很早就认识了。
在他接到少爷寻找姜莱的指示后,他便一直通过她获取信息。她总是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眼神却格外敏锐,像一只随时准备逃离的小鹿。
石井从未与她多话,只是默默观察,偶尔从她口中套出几句有用的线索。
“没事。”
他简短地回应,声音低沉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他将布巾递还给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重新看向篝火的方向。
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那道刀疤显得更加狰狞,却也多了几分沧桑。
小姜接过布巾,手指微微收紧,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她低下头有些懊恼的样子,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火光摇曳中,石井依旧沉默地坐在一旁,手中的酒壶微微晃动,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