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是林杉的眼神不敢看向他们,林杉继续说:“那天他不是烟没拿稳,是我拿烟烫他来着。”
蒋佩妮蹭的一下来了气,不问清原由,开始数落起林杉:“你这孩子,人家来咱家吃饭吃得好好的,你烫他干什么,还拿烟烫的,你哪来的烟。”
“吃得好好的。”林杉冷笑了声,又着重强调了这几个字,语气很是不服。
一连串的数落字字入耳,林杉的眼睛还是望着桌面。
既然这么问了,林杉打算把话好好的都说明白些。
左手顺着碗边摸了摸,又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往碗里夹了筷子菜。
“他一开始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跟前正好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还有未捻灭的烟,顺手拿在手里。”林杉的右手拿着筷子比量着那时烟拿在那个位置,举到那个高度停住继续说:“没想到我烫的那么正好,烫在他的手背上。”语气带着点嘲笑。
林祥辉从一开始就听得懵懵的,加上喝了酒的缘故,一时分不清林杉是真的在说,还是酒精上头的假象。
是真是假,听到这种消息难免会有些窝火,默不作声地一口干了剩下的半杯酒。
此时此刻更多的还是对女儿的亏欠,当时没能帮的上忙,现在又说不出安慰的话。
坐在那当一个沉默的家长,另一位也是如此。
蒋佩妮完全没了刚刚咄咄逼人的气势,脸上满是茫然。
林祥辉几杯酒灌了下去,趁着酒劲问了句:“当时怎么不跟我们说。”眼神直直地盯着手里空空的酒杯。
“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林杉抬起眼看着他俩说:“我不喜欢!”
她的话如同一颗子弹,正中蒋佩妮的回忆。
孔顺第一次来她们家那天,晚饭过后林祥辉把孔顺送回家,蒋佩妮送他俩到门口,刚关上门转过身来,林杉站在她身后冷不妨地说:“我不喜欢和他一起吃饭。”
那天林杉把话说的那么恳切,眼神中充满着无助。
蒋佩妮只当她在耍小孩子脾气,以为她是不喜欢饭桌上酒气熏人。
她径直略过林杉身边走过,但凡多分一点关心给林杉,就不难察觉到林杉的孤立无援的感受。
蒋佩妮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收拾起桌上的碗筷,不痛不痒的数落起林杉:“你不喜欢能当饭吃吗?能当钱花吗?你这小孩怎么这么不体谅大人,你爸不也是…。”
她一开口,林杉知道她要说什么,凑过来帮忙收拾桌子。
看着盘子里剩下的半条鱼,语气平淡如水:“当我没说。”
走进厨房里,扔了那盘剩菜,盯着垃圾桶,好似把一晚上的恶心都倒了出去,心里变得平静了些。
那晚过后,林杉没再说过那样的话,直至今晚。
又提起那句我不喜欢,林杉心情倒是一如那晚的变得平静。
蒋佩妮想起那晚自己的不在意,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此时此刻的复杂心情却是林杉那晚的好几倍,脑海里环绕着林杉的那句:“我不喜欢。”
原来从一开始林杉就告诉自己了。
原来事情早就发生了,是自己一直没给女儿说出口的机会。
蒋佩妮悔恨的感情涌上心头,嘴上却说不出安慰的话,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不知从何安慰是好。
场面一度寂静。
等了半天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反应,虽然眼睛并没有看他们,却依旧能想象到他们的表情,一定又会觉得我是个累赘吧。
林杉抿了抿嘴,假装坚强又带着点失望,“我当时告诉你们的话,你们恐怕比现在还沉默吧!”
“所以我就自己解决了,觉得我胡闹也好,烫都烫了,事情也没法改变了。”期间一直低着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诚恳地向他们道歉:“对不起,不仅帮不上你们什么忙,还一直托你们后腿,想骂就骂吧,别憋在心里,我只听着绝不还嘴。”
林杉长说了一通,希望能得到他俩的原谅。
“没有那样的事,你想多了。”蒋佩妮终于开了口,说的话却有些荒唐。
林杉终于抬起眼来,不敢置信般地盯着蒋佩妮。转念一想,“对他们又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如释重负般地低头轻笑了声,嘴角渐渐舒展开来,往外冒着话:“妈你早这么说呀!”捏在手里的筷子摞在碗上,整个人一下子松弛下来,背靠在椅子上,“本来在说出来之前我还挺担心搞砸你们大人的事,搞得我整天担惊受怕的,现在讲出来,终于不用再那么愧疚了。”
林杉说得完完全全是真心话,本以为他们会因为这件事大闹一场,没想到他们完全不把这个当一回事。
“根本没有的事,不用想什么愧疚不愧疚。”蒋佩妮话说的很没有底气,眼神飘忽,不敢望着她的脸说话。
林祥辉全程耷拉着脸,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
林杉顺着台阶就下了,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心安些。
数不清林祥辉倒了杯酒,只看见他一杯杯地一口灌下去。一口菜没吃,饭桌上没人说话了,他扯开椅子,迈着沉重的步子出了门。
饭桌上留她们母女二人,蒋佩妮端着碗,手上拿着筷子,却怎么也吃不下去。
林杉情绪调整地很快,话说开了,一切就变得简单了。
吃饱饭后,林杉洗好碗筷回了房间。
蒋佩妮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冲着林杉的背影念叨:“写完作业再睡觉!”
对她来说,日子又回归于宁静。
夏末的夜在这看似宁静的夜中渐渐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