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温言今日有些奇怪,在这件事上固执地纠缠。
“阿言,你怎会觉得朕一定会杀了他?”
“三郎不会吗?这些年三郎离我越来越远,你已经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梁康成盯着她的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许久才回过神来“阿言,他是你姐姐的孩子,也是我兄长的孩子。我不会杀他的。”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年轻气盛的惠王。
那个时候无论他在外如何杀伐果断,回到家总是低着头温声细语地跟她说话。
“你答应我的,不会食言对吗?”
“阿言,朕答应你绝不会食言。”
“那我可以见见他吗?”
“抱歉阿言,朕不能让你见他。”
这个回答禇温言并不意外“他长得像阿姐吗?”
梁康成摇摇头“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
禇温言冷淡地勾起唇角“那三郎还记得你兄长的模样吗?”
话音一落,梁康成似被当众剥开衣服一般羞愤难堪。
可他看着那双明眸,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他发不出一丝脾气。
“阿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好奇而已。三郎记不清我姐姐的模样很正常,可三郎应该像我一样记得清自己兄长的模样吧?”
她弯着眉眼,声音温柔,看起来没有半点别的意思。可梁康成不禁怀疑,她今日所说之话当真没有别的意思吗?
他总觉得今日的禇温言十分反常。
“阿言,你是不是还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没有。三郎难道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当然没有。朕只是担心宫中是非多,那些人乱嚼舌根扰你清静。”
禇温言柔和地笑着“三郎这些年一直将我保护得很好,皇后娘娘,代贵妃,没有一个人能来我的寝宫做什么,我倒是清静得很。”
见她笑了梁康成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阿言,你一直都很乖。你听朕的话,好好待在这里,朕保证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阿言都听三郎的安排。”
梁康成十分满意,亲自给她和自己添了盏茶。
窗外冯内臣几番犹豫,终于出声“陛下恕罪,大皇子有急事上报。”
“何事?让他明日再来。”
“事关……皇子。”最后两个字冯内臣说得极为谨慎,生怕禇温言听懂了似的。
梁康成心虚地看向禇温言“抱歉阿言,生辰喜乐,明日我再过来。”
禇温言朝他点了点头,目光却不肯从他身上撤去。
起身之际,梁康成看见了杯中的热茶,他始终觉得愧疚,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阿言,生辰喜乐。”他笑着说。
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禇温言的眼中堆满了说不清的千百种情绪。
梁康成想要瞒住的秘密她早已知晓了,十一年前她便知道了,可她不能轻举妄动,她只能等姐姐唯一的孩子平安长大。
现在,就是她为姐姐报仇的最好时机。
啪嗒一声,手背上一阵滚烫,禇温言低下头,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
轿辇去往勤政殿,刚一出门梁康成便问“楚南煜还在庆宁宫吗?”
冯内臣答“还在,有人看着他连寝宫的门也出不去。”
“那就好,杀他的时候处理利落些,别再让这些风言风语传到愉贵人的耳朵里了。”
“是。”
梁康成觉得今夜的轿子格外地颠簸,以至于他有些心烦意乱。
“慢一些!你们今晚是怎么了?跑这么快做什么?”他急躁地质问。
冯内臣赶忙示意他们慢下步子来,可这些人已经慢的快要踩到对方的脚了。
冯内臣抬头看了眼梁康成,这一看可将他吓了一跳。
梁康成脸色苍白,额上冒出一串串汗珠,烦躁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动。
“陛下!”冯内臣尽力压下惊呼,生怕再惊扰了他“陛下您可是不舒服?”
“怎么?朕看起来有什么吗?”
从冯内臣惊恐的目光中,梁康成大概猜到他此刻的脸色一定不好看。
“停下!快停下!”冯内臣叫停了轿辇“陛下可有哪里不适?”
梁康成亦察觉到异常。
他冷静地下令“去请太医来,就说朕刚喝了茶就察觉身体不适,也许是中了毒。”
他越说到后面心就越凉,禇温言的模样在他脑子里不断闪现,他想不通禇温言为何会这么对他。
“叫人去把愉贵人的茶拿过来,交给太医。你们派人去守着,没有朕的命令愉贵人不得离开寝宫半步。”
他已感觉到有些喘不过气来,依旧坚持说完“也不准任何人去愉贵人的寝宫。若朕……若朕当真遭遇不测,让愉贵人……”
他原本想说让禇温言陪葬,可他一想到他们要赐给她白绫或是一杯毒酒,他便又开不了口了。
“算了。”他一把拽过冯内臣的衣领,强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让她来见朕,朕要亲口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