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已是入夜,林落迟沐浴完,久久不见顾榄之出现,没办法,她只好披上氅衣,就着蓉蓉月色敲响了顾榄之的寝房。
敲了半晌,屋内毫无动静。
她伸头去瞅窗棂处有没有亮灯,结果大失所望,顾榄之好像还没回来。
要不回房,明日再来?
她忖了忖,最后心一横,直接坐在了寝房门口。
初春的风已经不那么刺骨,她裹紧氅衣,在心中暗暗咒骂顾榄之的腹黑。
怎么不算腹黑呢?马车里,她给他按摩了一路,结果下车时,他竟以“头疾不见好转”为由,不仅没收了她从吴道子手中要来的百花玉露丸,还让她晚上继续侍奉,直到他头疾缓和,入睡,方算过关。
为了完成任务,林落迟内心叫苦连连,表面却不敢造次。
没办法,要是今晚不顺了他的意,后面指不定要怎么为难她呢,早解决早解脱!
想着想着,她竟靠在门边睡了过去。
顾榄之费尽心机支走谢韫玉,才回房,就见到倚着门边蜷缩入睡的身影,小小一只,像极了被赶出家门的小狸奴,娇憨可人。
他将她圈在怀中,小心翼翼地抱上软塌。
望着她平静的睡颜,顾榄之心思百转千回。
他承认,白日里他是在故意使坏,毕竟自从那日醉酒之后,他与她已经许久未曾同塌了。
几次三番被打断,他的欲念无处发泄,而她又生得如此撩拨,亵渎的肖想在他脑中不断升腾,积攒……
他以为,今晚他会撞出更大的阵仗,可是此刻,他望着怀中的姑娘,那些难以启齿的念想,顷刻间消弭干净了。
他只想静静地守护着她。
顾榄之执起她的柔荑,置于脸颊处摩挲,刻意放缓的磁沉,几乎要震碎胸膛,“落落,我在想,假如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如何做?我想,我还是会为你取来引气丹,那日我不是没怀疑过你,可是你当时吓坏我了,我说服自己,只要你活着便好,我的命本就是你救的,为你再丢一次,又何妨?”
小姑娘颤抖着睫羽,嘴里不清不楚地咕哝一句,“从哪里开始好呢?才一个小时……”
顾榄之蹙眉,思绪慢慢回归。
今晚他不是在故意冷落眼前人,只因白日里交给谢韫玉的任务,很快有了回应:沈述派人回北陵的洛州都城,要接芸姨娘来凉州。
林落迟与吴道子争辩时,他刻意留意了她的唇语,虽说猜得不甚仔细,但大致也能捕捉个大概:她要以防城布局图为要挟,换取见芸姨娘一面。
那一刻,他几乎要把腰间的玉佩碾成粉末!
多讽刺?
朝夕相伴这么久,就算是块石头,也该热焐热了吧?
可是没有,她用最刻薄挑衅模样,道出最铁石心肠的筹码,仿佛他的专宠是她周旋在漩涡中唾手可得的战利品,她可以随时换取其他别的东西。
可悲,可叹。
他该一走了之的。
他该斩断与她的所有牵绊,让她失去引以为傲的依靠,让她的矜傲以最可笑的方式轰然倒塌……
然而很快,他又捕捉到了她对沈述的态度。
她竟也不屑成为沈述的妻子?
那可是北陵未来的后位!
北陵皇后与南朝承安王妃,她觊觎哪一个都无可厚非,可是她都不要,她都不屑!
很好。
他莫名觉得解气极了,公平极了……
既然真心无用,那便换利吧,至少,为了芸姨娘的安危,她还不敢对承安王妃这个位子不屑一顾……
他要娶到她,趁她不敢明着抗拒时,一纸婚书,上表天庭,下鸣地府。
届时,上穷碧落下黄泉,她逃到哪里,都只会是他顾榄之的妻!
当然,今日议事,谢韫玉百般提醒,沈述与吴道子入驻凉州,居心叵测,他不该娶林落迟,至少不该在形势如此严峻之时,将自己的软肋,夜夜袒露给一个细作出身的枕边人。
谢韫玉要他推迟婚期。
推迟?
笑话,绝无可能,若因此而乱了阵脚,岂不是贻笑大方?
他与沈述的较量,早该做个了结了。
至于枕边人……
顾榄之轻笑,抬手抚了抚榻上人软糯的脸颊,小心翼翼将她揽入怀抱,“我不管你对沈述的失望是真是假,有我在这世上一日,你与他,就别痴心妄想重新开始,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期盼了这么久的婚事。”
于血河漂橹中杀出重围的人,又岂会对手一个无缚鸡之力的女娘畏首畏尾?
这一夜,他无法入睡。
而怀中人,在几经辗转后,竟悄悄睁开双目。
顾榄之见状,下意识闭眼,佯装已经入眠。
昏暗中,小女娘悄悄爬了起来。
柔荑虚虚探入他的里衣,暖香扑面而至,她的指腹细若凝脂,游走间,将他原本克制的欲念瞬间撩起。
顾榄之只觉得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正如火般叫嚣着,按捺不得,他只好翻了个身,想要遮掩无措,顺便看一看,这小东西到底想做什么坏事。
终于,她摸到了他衣襟处的玉葫芦。
顾榄之心中升疑,她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这个玉葫芦?
思忖间,就听她坏笑道,“不给我就偷,总能到手。”
???
顾榄之浅浅勾起唇角,下一刻,又听她轻叹一声,“哎?那个百花玉露丸去哪儿了?那可是我费尽心机抢来的!”
顾榄之压下笑意,从腰间取出瓷瓶,故作无意间塞进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