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渚这个长期伏案工作、日常跑三个小区上课、每年定期熬夜写报告申请基金、亲自贴发票跑报销的人,身体素质确实不错。
跟着梁觉星的节奏闷头大干,中间累极停下来一分钟,见梁觉星正面无表情地把一把除尘掸舞得虎虎生风,顿觉深受鼓舞。
过了两个小时,两人终于把房间的基础清洁做完了。
秦楝拎着酒瓶子在门口晃荡的时候,梁觉星正拆封那些被贴了好几层胶带的箱子:“等会儿,”她现在看秦楝有点不爽,白长了那么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真能干出把人当驴使的事儿,“你干嘛去?”
秦楝往门口一靠,被酒气熏红的眼尾非常性感地一挑:“呦,梁老师,我正要补习功课去呢。好多观众怪我不够深明大义,请前男友竟然只请两个,纷纷替那些本次没上桌的其他人士打抱不平,听说好几个当事人本人也非常着急,试图给我致电,我现在正要去复习一下前尘往事、捎带手接触观摩一下。”
“对了,”人微醺,眼神还好使,及时指出梁觉星的暴力拆箱不可取,“里面可能有些旧东西呢,都是当初打包一块儿买的,跟着房子代代传下来,相当不容易,可别弄坏了。”
……
打包买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梁觉星就手抽出一本书页散装、往外掉灰的本子:“这房子建了有多久了?”
“具体说不好,几十年是有了,看文书凭证中间流转了好几次,最旧的有记录的文件差不多是在五十年前,不过……”他嘴角翘了一下,“听说这房子有个类似于防空洞的地下空间,是用来让当时的一些教派信徒躲避追捕和做祈福仪式的。”
“灭春热潮。”周渚了然。
那时九十年前的风波了。
秦楝对着他表达钦佩地一点头:“周老师真有学问。”
“对了,梁觉星,”秦楝忽然毫无征兆地转回话题,“你觉得要不要邀请几个其他的前男友过来参加节目?”
梁觉星正把手里撕下来的胶带缠成一个球,闻言抬眼看过去,秦楝那双带着混血感的眼睛很亮,像笼着一汪水,是笑着的眼型,但眼神很沉,带着一点执拗的、挑衅的光芒,像是在进行试探交锋,要从梁觉星这里获得一个可以进行判断的答案。
梁觉星语气冷静平淡:“我无所谓,你觉得呢。”
秦楝灿然笑起:“那就不动了。”
他的目光移到周渚身上,语气若有所指:“周老师辛苦了,不过让你来收拾这件书房,其实不算难吧?”
周渚将一块抹布慢慢铺平,耐心地叠起两折,脸上依旧带着那点惯常的温柔的笑容:“秦导在乎一件事情难不难吗?我以为你只在乎节目是不是足够精彩、足够吸人眼球?”
秦楝看着他,像是没听出话里有些冲突的态度,眼里涌上更深的仿佛很满意的笑意,“不愧是合作过的人,真的很了解我。”说罢懒懒摆摆手,“走了,不打扰你们干活了。”
梁觉星把胶带球表层裹好抛进临时备好的垃圾箱里,目光随意从周渚身上掠过去,“你不喜欢秦楝?”
她回想刚才周渚面对秦楝时,下意识微抬起的下巴,更正道:“你讨厌秦楝?”
周渚从拆开的纸箱间的缝隙里穿过去,低头扫视,声音像是融入黑暗中一般低沉:“严格来说,不是讨厌。”
“不过,”他抬起脸来,眼睛很温和地弯起,“很少有人能够真的喜欢他,不是吗?”
便宜长辈没为秦导说些什么好话。
“这几箱是书,这几箱是是壁画,这几箱是些摆设。”周渚很快下决断,“从大的开始?”
梁觉星没有意见。
就近从右手边的箱子里抽出一张单臂长短的油画,边框已经装裱好,内容是黄昏时分、湖面睡莲,整个画面色调很深,光影画得暗淡。
画法很古典,没有落款。
画框长久没有拿出来,已经有积灰,梁觉星抽出干燥的面巾纸清理,擦拭到右下角的时候顿了一下,色块太深刚才一眼扫过去没有看清,此时触碰到了才分辨出来,在这个原本应有落款的地方、颜料有明显的凸起,
细看颜色也并不完全统一,是后附加上的,可能是为了覆盖什么东西。
她想了一下,试着用指甲去分离,手段粗糙、想着不行再去找工具,幸而两部分各自生成的时间相隔不算太短,颜料融合的并不紧密。梁觉星手指很稳,控制着一点点剥离开,随时观察着,准备一旦有粘合住的地方就停下。
周渚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无声地注视观察着她,直到完全剥下,若有所思地感慨:“你的手……很稳。”
梁觉星没去管他是什么意思。
被覆盖的画面大致拳头大小,是直接在原作上画的,笔画非常粗糙质朴,看起来像小孩子随手的涂鸦之作。
表面被后附的部分粘掉了一点,颜色模糊,趋于原作中湖畔沼泽的深绿色,但依稀还能看出画的内容。
几个线条简单,不知是有意还是水平不佳、所以形状各异的柱形,中间是一滩边界模糊看不出图形的深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