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我都懂。陆昭昭完全相信他以前不这样,毕竟她也是见过他靠谱的样子,就算那是装的,那也装得非常真。所以不用纠结于靠不靠谱,该问的是李三真有没有犯法。
虽说他表面瞧着是人,但有勾魂效果的箭能连同肉身把他勾过来,说明他已不能完全归阳间管。而按照阴间律法,无论是利用死人的骸骨,还是借取他人的命,只要被地府找到,不管时间多久都需要受到相应程度的处罚。
在抵达办事处的第一时间,地府就提取了坛子里的液体进行检验。现在这份检验报告就躺在手机里,一堆看不懂的数据结合在一起,结论是无毒无害,但它的原材料可不普通。
人骨和太岁的混合产物,不清楚制作步骤和反应原理,使用方式也和老房子里发现的老照片不同。现在要想知道这坛东西的来历,问李三真肯定是不行,眼下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在那个年代生活过的白巧。
陆昭昭借着这么点时间要追溯到五代十国的关系,套近乎道:“您看我们和他不是一伙儿的,妈您稍微透露透露你们的关系呗?”
“我和他的关系,”白巧翘起二郎腿,斜靠着沙发,故意拉长声音吊着人,终于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说,“为什么要告诉你?”
“······”
就是这种表情,逗人的鬼见着想要的表情后心情瞬间好不少,干脆也不吊着她了,只是那实在不是美好的回忆。
她收敛神情,回想那件不远不近的事,“那天晚上,有人敲门,才打开条缝,李三真就饿晕,撞在门上。”
挺有意思的出场方式,想起来,白巧就要笑上回。犹记得当时他这一倒把开门的人吓得不轻,边跑边喊死人了。
当时戏班的台柱子是合照上站中间的男人,她的师兄。是他请班主收留的李三真,给了他口饭吃,还将自己用不上的东西送他,可那时候哪有用不上的东西,就算有,大家也不舍得丢。
但李三真每次都收得毫不客气,还说着日后必当重谢。
起初无人相信这个饿晕在门前的家伙能拿得出东西重谢,知道几月后的大火连烧三条街的房子,吊儿郎当,整日跟着狗走的道士冒着被戏班轰出去的压力偷运走整箱整箱的道具。
“他先是跟班主说搬家,班主拒绝后就开始玩消失,等发现东西少了的时候,他就抱着箱子站在门边,等着大家抓他。然后我们就搬进洋楼里,因为他说洋楼位置风水都好。”
在此之后大家伙儿都信他的话,缠着他给自己算命。白巧这时十七,学戏的第七个年头,比年纪大的好奇心重,比年纪小的要强,总是想问又不想靠近。可李三真对她似乎很感兴趣,或许是因为那碗稀饭是她端给他的,也或许是极少见她缠着自己问问题。
好几次大家练功休息的间隙,戏班子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不厌其烦地重复同个问题“你想找我看什么呢”。
他没有强制她算命,没有主动告诉她未来,除了那次,在战火纷飞,人人提心吊胆生活的日子,一捧瞧着就不是她们这种人能买得起的花出现在后台。那是李三真出现在她面前次数最多的一天,每次都说那不是她的良人。
说实话,李三真这样的人想让别人怀疑他很容易,但想别人相信他更容易,就蛮神奇的。因此无论现在还是当年的白巧都信他,都不会接受那位富N代。
这之后李三真同她说的话越来越多,当然白巧问的也越来越多,多是关于事业的问题,不过偶尔李三真会说些其他方面的,比如她在何时何地会出现血光之灾,何时会因何事生多重的病。
随着她越长越大,如他所说成为戏班最好的花旦,他逐渐变成话痨,即使她不问,他也会说,好像担心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现在想想能是什么大事呢,想来不过是那场要了她命的肺痨。
初春,马上就能等到第二十五碗长寿面,他却说她活不过二十五岁。听听,之前还说自己大器晚成的人现在又说自己活不过二十五,多离谱,但这么离谱的事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原因,明明没有接触过得了肺痨的人,身体之前也很健康,她就是病了,而且坚持不过三天。
她被独自留在偏远的房间,饭菜是他们留在门外,让她自己去取的,煎好的药也是。那件日思夜想的戏服昨日还触手可及,今日却离她而去。唯独李三真不怕死地搬到她隔壁,每天进来和她说话。
那时候她还挺感激的,可那家伙是畜生,让她死都死不安宁!
坐在床边的人用最亲和的语气说最冷漠的话,“我想买你的骨头,要求你随便提,无论金银珠宝还是地位权力。”
白巧气得险些活过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怎不连我的命也拿走。”
“这东西只能拿一次,别人取了,我就动不得了。你且好好过,等我帮你把儿子找回来。”
“我,还有个,儿子?”
“这说来话长,我就不与你讲了,但你命中确有一子,只可惜你们都不是善终的命。”
呵,善终,老娘现在就让你善终。
白巧用着最后的力气一巴掌扇在李三真脸上,让他见识见识将死之人的厉害。
此时安静倾听的陆昭昭同样感受到她的愤怒,张着的嘴半天合不上。
这没有眼力见的家伙都干了什么!
“他一直这么语出惊人哈。”
“是呢,我活着的时候就经常问能不能在他们死后把尸骨卖给他,他可以出钱,但是他怎么敢在临死前跟别人说这话的。”
“······妈你先休息,我去找他说说,太不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