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干菜泡上,趁这会儿雨还没下来,江衔月去井边洗早上钟五摘的菜,刚从灶房门口转过墙角,就见钟六远远跑过来,喊钟五去捉鱼。
“南坑那边的河里,好多大鱼都在水面上蹦跶,爹和大哥、二哥、三哥他们都在呢,五哥,你带上渔网和大桶快点啊,我这就去喊四哥。”
收完稻子后,钟四和郑秋娘就买了村东一户张姓人家的房子,三间砖瓦房。
这房子本来是张家二老建了给小儿子娶媳妇儿的,结果张家小儿子不想娶妻,跟北边深山里一个人好上,直接跟去那边了。张家父母被他气个半死,转头将房子贱卖出去,钟四两口子捡了个漏。
他们现在住得离钟家这院子不算近,也不算太远,走路过去差不多要半刻钟。
钟六喊完就跑没影了,很是着急的样子。
钟五跟江衔月招呼一声就要出门。他们西边的堰塘已经清出来,等明年开春才下藕种,鱼苗更要等藕长大一点才放,如果南河鱼多的话,倒是可以多捉一些投进去,方便随时吃鲜鱼。
江衔月拉住他,给他拿了一顶宽檐斗笠,又带了把伞。“三哥出门的时候抱着静儿呢,你再带把伞,别一会儿落雨了淋着了。要是下雨可别往树底下跑,回来经过南头儿带点豆腐和豆芽回来。”
钟五点点头,叮嘱道:“那兔子等我回来再收拾。”
兔子不比鸡,开水烫了拔毛收拾内脏就行,兔子得剥皮,弄不好就血淋淋的。这个江衔月还真干不好。
她应下,钟五这才拿上鱼筌,把渔网和鱼兜分别放到两只桶里,拎着桶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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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坑附近的水田都是好田,就是因为离南河近,田水足。
南河是一条大河,水面就有两三丈宽。钟家西边的那道河就是汇到南河里了。
这会儿雨还没下来,但河水明显比以往急,估摸着上游已经开始下大雨。
大大小小的鱼在河水上层跃动,白粼粼的,看着就喜人。
河边不止钟家人,村子里几乎每家都有人在,有几个水性好的小伙子已经在河里扑腾了,瞄准了鱼照着就是一扑,直接将大鱼抱了个满怀,再游到岸边递给伙伴或者家人。
钟五到的时候,钟大、钟二已经下河了。怀里抱着的闺女严重影响了钟三的发挥,他只能在一边呐喊助威。
“大哥,后边,后边有个大的。二哥,快,快抓住,要跑了。”
钟静喜欢热闹,也举着个小拳头,哇啦哇啦喊得起劲。
钟五的发小蒋应雄正将一条大鱼往自己兄弟蒋应杰那边扔,一见钟五过来,就揪着他的裤腿往下拽,“五郎,你咋才来,还不快下来,我们都逮四五条了。”
钟五将雨伞给钟三,将斗笠、鱼筌、鱼兜和木桶给了钟老爹,拿着渔网下了河,“应雄,合伙吧。”
两人以往就没少一起捕鱼捞虾,蒋应雄二话不说就应了,过去拎着渔网一角,钟大、钟二、钟五拎起了另外三个角,在急水处从侧面包抄,一下子就兜了不少鱼,还有许多大青虾。
这张大渔网是江衔月用细麻线新编的,编好后先用水煮,又用油浸,最后还在上面涂了一曾用某种树的树脂做成的胶,胶质凝固之后麻绳就变得异常柔韧。江衔月还特地将网口编得很小,一网下去,少有漏网之鱼。
这网本来是为了捉鱼苗准备的,没想到现在先用上了,意外的好用。
小鱼小虾钟五也不嫌弃,一股脑都丢进了岸边的大桶大盆里。没一会儿功夫,就把自家带来的两个大桶和蒋家带来的两个大盆装得满满当当的。
钟六这才拉着钟四姗姗来迟,蒋应雄见了,就要给钟四钟六让位置。
钟家几兄弟都猛得很,在水里一个比一个厉害,更何况工具准备的足,他抻了一会儿渔网已经抵得上刚刚朝鱼生扑的效率好几倍了,这会儿他们兄弟都到了,他想着就先退出好了。
钟四不是不明理的人,笑骂道:“你小子,还有嫌鱼多的?”
钟六也拿着鱼筌和鱼兜笑嘻嘻道:“应雄哥,你们赶紧忙吧,我们带的东西多,我和我四哥就在边儿上玩玩,用这个就行。”
蒋应雄不再客气,“行,那一会儿咱们一起分。”
钟五看着比刚才又急了一些的水流,道:“老四,老六,你们别下水了。”
他又朝钟大、钟二和蒋应雄道:“咱们再捞几网也上去吧,我看水比刚刚急得多,再过一会儿,这水里估计就站不住人了。”
他们站的地方水浅还好说,但再往下游一两丈的地方水就深了,要是被冲下去可就危险了。
河里的人都听见了这话,当即不再废话,奋力捞鱼。
蒋应杰刚刚看盆和桶都满了,他家离得近,就回去又拿了两个大木桶过来,等把桶装满,钟五几人不再耽搁,迅速游上岸,天上也开始落下豆大的雨珠,水里又有不少大鱼冒头。
这就便宜了钟四和钟六,他们的鱼兜正好用上,连着网了好几兜大鱼,两人喜得眉开眼笑。
钟五他们上岸了,大部分人听着那话也都跟着上了岸,只有两个小伙子本来都到岸边了,看见一条大鱼在身后摆了一下尾巴,到底不舍得,又转过身追了上去。
钟老金喊他们,“石柱,茂林,鱼哪能捉得完,这水太急了,快上岸来!”
石柱姓郑,正是郑秋娘的堂弟。
石柱的娘张氏也在,当即怨愤道:“你家逮足了鱼,倒劝别人上岸,是什么道理?”
按说,石柱在河里,跟钟家沾亲带故的,钟五带了渔网也没喊着石柱一起,反倒叫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蒋应雄合伙,她心里是不愿意的。
秋娘可是姓郑的,如今又做了钟家的媳妇儿,两家怎么说也是亲家。这钟家,也太不给郑家面子了。她回头可要找大嫂子好好说道说道。
张氏心里正埋怨着,雨哗啦啦地下大了。
叫茂林的小伙子倒是乖觉,听了钟老金的话,就随大流往岸边来了,这会儿已经到了河边水浅的地方,有人伸手拉他,他顺着力道就上来了。
郑石柱却已经到了河中心,刚摸着大鱼的边儿,却不想,一个旋涡打来,不仅把鱼卷走了,他也叫绊了一下,旋涡裹挟着他往下游带。
钟五就在正对着的岸上,眼疾手快地往下游跑了两步,将网甩了出去,到底缠住了胡乱扑腾的郑石柱,钟四也赶忙上去合力将人往上拽。
张氏吓得一屁股蹲在了地上,“我的儿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你们,你们快拉我儿上来。”这儿子虽不是最得她意的一个,但到底也是亲生的,要真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边上几人也赶忙上前帮忙,递棍子的递棍子,拉人的拉人,很快把郑石柱拖上了岸。
郑石柱人还懵着,捂着胸口,咳出好几口水来。
张氏扒拉开众人,走到跟前,“石柱,你咋样?没事吧?”
“咳咳,娘,我没事。”郑石柱安抚了老娘,又挠着头跟众人道谢,“多谢大哥,叔叔们,也谢谢钟大伯,刚刚是我大意了。”
“不碍事,你人没事儿就好,还能起来不?用不用让四郎送你回去?”
还不等石柱说话,张氏就先拒绝了,“不用不用,我扶着我儿回去就行。”这会儿都晌午了,让钟四送了,要是他再赖家里吃饭,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生怕人家非要送他们,一手拎着装鱼的桶,一手架着儿子,健步如飞地往家去了。那腿脚利索的,看着比她刚刚溺了水的儿子还强些。
没了热闹可看,众人都满脸带笑地拎着鱼回去了。钟家兄弟和蒋家兄弟也按规矩分了鱼,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