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正清有一问。”
唐正清在课上举了手,面对这个阔别多日的学生,夫子耐心十足。
“哦?你说来听听,老夫看看能不能解答你的疑惑。”
“学生是想问这男女之事。”他话音刚落,就引起一片哄笑,唐乔婉也怒目瞪着她,瞬间心中思绪万千。
行啊,怪不得这小子这么乖的跟着来上课,原来,是存了这种念头。
想犯下大错,惹恼夫子不成?
“诸位同窗先不要笑,我想问的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事。”唐正清站起身朝四周解释,“我想询问夫子,这男子与女子,究竟有何区别?”
“你是想问男子与女子的处世之道有什么不同?”
“是!”唐正清拱手,“学生愚昧,前些日子读史书,看到了武周之盛,便有了此惑。”
听他此话一出,唐乔婉整个人蓦有些呆滞。
阿正他为什么会突然对这种事产生疑惑?
“不错,武周确实是一朝盛世。”夫子捋着自己的胡子,目光投向唐正清,“你是想说女子与男子也没甚不同,都能堪当大业,不应囿于闺阁宅院,是否?”
唐正清点点头,用余光扫了一眼僵成木桩的唐乔婉,“夫子明鉴,猜中了学生心中所想。”
“是因为你姐姐?”
“是,也不是!”唐正清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想那武氏女皇在位时,女子与男子在处世上并无甚区分,女子入朝为官,挂帅出征不胜枚举,一样成为了一代盛世,为何如今的世道却要求女子不参政治?想我姐姐满腹才学,若是能登入那科举试场,定然能得到比绝大部分男子都要优异的成绩。”
“想不到你能有此一问,你这亚魁的成绩果然是正当其所。”夫子先是对他投以赞扬的目光。“人存于世,无论男女,本就是同等重要的性命。”
夫子走到了讲桌前,看了看台下一群仰着头认真在听的学子,一脸欣慰。
“相较于男子,女子总是更多的受制于这世道,但圣上仁德,并无刻意幽禁女子的意思。”夫子将目光移向唐乔婉,“无论男女,都有权利靠着自己的信念去追求更好的生活。”
唐正清看姐姐目光呆滞,浑身僵化的模样,他张口继续询问,“夫子所说信念是为何物?”
“古有娄昭君,胸怀大义和全局之观,令后人钦佩信服,靠的就是坚定之信念。武丁王之妻妇好,亲上前线保家卫国,百世流芳。而后有隋初岭南冼夫人,幼贤明、多筹略,受封谯国夫人。武周时期有一女名上官婉儿,从奴隶到宰相,成为女皇的左膀右臂。这么多的女子之例摆在面前,都是在说着女子之才能并不都是逊于男子,但女子成名之路远比男子要艰难,故而才需要有坚定信念。”
夫子一口气说了许多女子中的翘楚,一番言论并不算澎湃激昂,但唐乔婉莫名感觉自己浑身像是着了火一样,心尖发烫。
“学生受教了,谢夫子解惑。”唐正清看了看姐姐,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勾唇。
下了学,唐乔婉和弟弟一起回家,出了书院门她就踌躇着问道。
“你今天为何……要请教夫子,那个问题?”
“不过是前几日略有所想而已,今日一时兴起就问了一句,还得多谢夫子这么认真的回答我。”唐正清摆摆手,一副满脸不在意的模样。
唐乔婉叹了口气,也不再多想。
只是夫子的那几句话会常常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占据了她的思想。她只觉得自己胸中有一头猛兽正在叫嚣着要冲开牢笼,破体而出。
如此又过了两日,除了第一天他问出的那个奇怪问题,后两日唐正清并没有在作出什么异常举动。
按照规划好的,今日唐正清自己去上课即可,不再需要唐乔婉的陪读。
将弟弟送出家门,唐乔婉只觉得自己心口像是闷了一块石头,莫名的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她知道自己是因何难受,可她也无力改变什么,只能不断地安慰自己乐得清闲。
她坐在院里的凳子上看院里已经开始凋零的花朵。
夫子那天说的话不对,女子成才并不在于是否坚持自己的信念。因为迫于世道,女子根本就无法产生什么信念。
……
“还没找到吗?”唐乔婉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同样焦急的脸。
“没有,学堂里也没有,他爱去的街巷和铺子里也没有!我去问了夫子,夫子说阿正今天根本就没有去上学!”
唐林眼圈发红,他又走进唐正清的房间里转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这臭小子,竟然敢这么闹脾气,等找到他,我非得把他绑树上打个皮开肉绽,让他长个记性。”唐林气的脑袋发懵,嘴里不停地放狠话,可那双通红的眼圈暴露了他的关心。
“爹,你先别着急,阿正虽然皮,但却不顽劣,他不会故意耍小性子闹成这样的。”唐乔婉把父亲扶到一处椅子上,让他坐下喝了几口水。
“找到了。”谢氏从屋里跑出来,“我在绣帕盒子里发现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