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如遭雷击,浑身颤抖不已,他老泪纵横,只挤出一句:“求王爷开恩......”
袁晁置若罔闻,无视沈平的哭求,冷冷道:“尹武与沈观澜苟且,行为不检,搅得尹家家宅不宁,先王妃与王妃皆曾劝阻,二人却依旧目无忌惮,我行我素。”
他将沈观澜与尹武的私情公然点破,让沈平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所谓“苟且”二字,已是将两人的脸面踩在脚下,羞辱到了极点。
二人皆是朝廷命官,皆已有妻室。沈观澜与尹武苟合,不但有辱斯文,更是违背人伦纲常。
袁晁接着道:“你不用再求,沈观澜胆大包天,冒犯王妃。若非顾及王妃的名声,本王此刻便可一剑杀了他,叫他走得痛快,本王也落个清净。如今,还要留他在本王眼前蹦跶,已是仁至义尽。”言罢,他声音淡漠如水:“你退下吧。”
沈平听闻此言,知道再无转圜余地,绝望之下,眼前一黑,竟是昏厥过去。侍从忙上前搀扶,又是掐人中,又是顺胸口,方才将他救醒过来。
沈平被扶起时,形容枯槁,他勉强叩了个头,蹒跚着被侍从扶出书房。
沈平从王府出来,已是两腿发软,魂不附体。他坐在轿中,一路之上,泪流不止,几次掀开轿帘呕吐,吓得轿夫连连询问要不要请大夫。
待轿子停在沈观澜院子前,沈平须发凌乱,前额还隐约可见血迹,家人见状,慌忙上前搀扶,沈平只是摆手,吩咐道:“莫要声张,也莫要告诉夫人,免得她忧心。”说罢,便直奔沈观澜的书房而去。
沈平放缓脚步,站在门口,只见沈观澜案头堆着山一样的书册和文卷,而沈观澜此刻正埋首案前,手中朱笔时停时走。
沈平看着儿子,心中百感交集,他自幼便聪慧过人,六岁能诗作对,十岁通经史,十六岁中了秀才,是沈家最有出息的子弟。
沈观澜听到动静,向外望去,见父亲站在窗外,面容憔悴,大吃一惊,连忙起身迎出:“爹,您这是怎么了?怎脸色如此难看,额上还有血迹?”
沈平不搭话,只扶着他进入书房,沈观澜忙对小厮道:“快去煮壶热茶来!”
沈平拦着,道:“不必了,你且退下吧。”小厮轻轻掩上了门,只留父子二人在书房之中。
房内一时沉默。沈平凝视着案上堆积如山的文册,问道:“这些都是什么?”
沈观澜回道:"造船厂近日要招募大量水手船工,为了寻得适宜的人选,我正在查阅各地的人口户籍册和武试记录,希望能找到精通水性、体魄强健之人。"
沈平听了,心中更是酸楚:“澄之啊......”沈平突然开口喊他表字,声音有些颤抖。
沈观澜见他眼中含泪,神情哀切,道:“爹,您今天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沈平缓缓开口道:“你自幼聪慧,十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年少便已得志,我和你母亲一直都以你为傲。待到你成家立业之后,家里对你的管束便少了许多……”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沈观澜越发诧异,正色道:“爹,您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沈平仿佛没有听见儿子的疑问,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从小到大,生活富足,家里从来没有让你吃过半点苦头。你媳妇儿性子软弱,管不住你,我和你母亲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你和尹武的事儿也不理论。”
沈观澜面色骤变,身子一震,猛地坐直了身体。他与尹武之事,向来是家中不提的禁忌:“爹,您今日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沈平长叹一声,眼中泪光闪动:“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胆敢去冒犯赵王妃?你到底有没有为我们沈家想过?”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喘一口粗气,“王爷今日将我宣进了王府,明年将调你去漳州。你……你给我沈家留个后吧,就当是爹求你了。”
这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轰在沈观澜头上。他强笑道:“爹,不就是去漳州嘛,顶多就是个巡查督造的差事,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沈平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满脸皱纹滑落下来:“回来?你怎么回来?你冒犯了天家,冲撞了王妃,王爷岂能容你?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到了那等偏远之地,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忧!水土不服、巡查失足落水、流民滋事……随便一个由头,都能要了你的性命啊。”
沈观澜如遭重击,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沈平抹了一把泪,强压悲痛,又道:“爹只求你能给沈家留个香火。你媳妇儿至今未有身孕,你若就这么去了,沈氏一脉,怕是要断了。你听爹一句,趁着这几月,赶紧让你媳妇儿怀上个孩子。年后调令一下,爹就当……就当没你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