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简躬身笑道:“万岁爷,太子已经查明了此事,说是义安郡地方上的一个小官,素来恃才傲物,颇是轻狂,当街冲撞了王妃,王妃责罚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太子殿下已经惩戒过刘昌平了。”
晋文宗目光微动,道:“袁晁向来是个做事有分寸的。赵氏女既是他选的,想来也不是那等跋扈之人。”他顿了顿,想起奏章中那句“无侧妃妾室,不能开枝散叶”,心头一沉。
“崔简,”晋文宗放下茶盏,道,“传旨内务府,将今年的俸禄例银,再备些赏赐,送到义安王府去。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照着往年的旧例,再加三成。”他顿了顿,下了决心,“你且去皇后宫里,传朕的口谕,让她瞧瞧可有适宜给义安王做侧妃的,定好了也一并送去。”
崔简忙应道:“奴才遵旨。”他低头退下,心头暗自叹息:“万岁爷前次赏赐的美人被退了回来,看来还是不肯死心啊。这又要给王爷添新人,只怕王爷未必肯领情。”
数日后,义安王府门前,路上铺了厚厚的红毡,两侧站着府中侍从,皆肃然无声。
内务府的车队缓缓而来,为首的郎中张华与员外郎李宝珺,二人下了马,后面车上也跟着下来两名女子,皆是官家出身,生得娴静端庄。
张华上前一步,躬身道:“下官张华,奉圣上之命,送来王爷的俸禄例银并其他赏赐,另有两位佳人,赐予义安王。”
袁晁上前一步,率领王府众人行了大礼。礼毕,他起身接过赏赐的单子,扫了一眼,笑道:“父皇厚爱,本王感激不尽。只是……”他目光落在两名女子身上,道,“府中仆从不多,银钱也紧巴巴的,怕是养不起两位佳人。烦请张大人、李大人带回京城,免得辜负了父皇美意。”
张华与李宝珺对视一眼,脸上皆闪过几分尴尬。李宝珺忙赔笑道:“王爷说笑了。圣上特意叮嘱,若是王爷不收,任由王爷处置便是。臣等可不敢带回京城。”
袁晁笑意更深,指着两名女子道:“既如此,本王也不为难二位大人。我开了家茶楼,生意还不错,不如让她们去楼里当差,端茶送水,也能给府中挣点家用。”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李韦忠,“你带她们去听雪楼安置。”
李韦忠忙应了声“是”,便要带着两名女子退下,那两女子却动也不敢动,只低着头。
张华冷汗岑岑,瞠目结舌,忍不住道:“王爷,这……这如何使得?这两位姑娘,可是皇后千挑万选出来的女官,皇上赐给您做侧妃的。你要是讲她们送去茶楼当差,传出去怕是有损王爷颜面啊!”
袁晁摆了摆手,笑吟吟道:“张大人多虑了。本王穷得叮当响,哪还顾得上什么颜面?二位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赶紧进府喝盏热茶吧!”
福宁殿内,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晋文宗斜倚在椅上,听着张华的回报,直听得目光有些涣散。大太监崔简垂手侍立,偷偷地瞧着晋文宗的脸色,心中不安地如同打鼓一般。
张华跪在殿下,声音微颤:“回万岁爷,王爷……王爷欲将圣上赐下的两位佳人,遣送至听雪楼当差,微臣只好将人又带回来了。”他见晋文宗皱眉,忙道:“听雪楼是一座茶楼,王爷说,府中银钱紧缺,养不起佳人,故而如此安排。”
晋文宗慢悠悠道:“他就对朕如此不满?朕屡次赏赐他美人,他总是抗旨不遵啊!”
张华心头一紧,忙道:“王爷说实在是府中过得艰难……”
晋文宗笑道:“这话从何说起?他堂堂一个王爷,手握封地,富甲一方,怎么会缺银子花?”
张华回禀道:“王爷说了,造船厂花销巨大,今年王爷大婚,又自掏腰包贴进去三万两银子。王爷还说,天天望眼欲穿,只盼着年底的禄银赶紧送到,以便周转。”
晋文宗看向崔简,奇道:“大婚的银子,朝廷不是已经拨给他了吗?怎的还需他自己贴补?到底他对赵氏女如何看重,竟奢靡至此?”
崔简忙回道:“万岁爷,朝廷确实拨了三万两银子,王爷为顾全体面,想来是自掏腰包补齐了。”
晋文宗闻言,脸色一沉,他心知肚明,必定是管皇后从中作梗,克扣了银子,可这话却不好明说。
半晌,晋文宗叹道:“义安王随朕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如今蜗居义安郡,整日里接触些三教九流之辈。他自己娶了一个五品小吏之女,岳家又帮不上什么忙,日子过得清贫些,他自己受着吧。”
崔简忙道:“万岁爷莫要如此说。义安郡的造船厂,离了王爷,怕是成不了。王爷镇守一方,保天下太平,百姓安乐,这功劳,谁能比得?”他心内暗自腹诽:“您偏心管皇后,苛扣了王爷那么多的银子,如今倒来伤怀了。”
晋文宗摆了摆手,似不愿多说,道:“罢了。府中三个孩子,可都好?”
张华忙回禀道:“回万岁爷,赵王妃温柔风趣,与孩子们相处得极好。”
晋文宗喃喃道:“若连这也不行,这个王妃,要她也没什么用处了……”
望着张华出去的背影,沉默了许久,晋文宗忽道:“崔简,你说,承璟那孩子,养的鸡被膳房杀了,他一边哭一边吃……你说,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崔简哂笑道:“只怕是有人以讹传讹,说岔了。万岁爷心疼世子,俸禄例银已经送到,必不会委屈了世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