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等对上元香黑闪闪的眼睛,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似的,脸上的笑意慢慢冻住,眼神迅速移到别处。
宋元香当作没看到她的异样,上前一把握住她泛着紫红色,已经冻得肿胀的手,“你看看你,都冻僵了吧。”
元香的手只能算是温热,但她把阿蓉的手握得紧紧的,来回揉搓着,温热的掌心传来暖意的瞬间,冰冰凉凉的指尖开始回暖。
阿蓉偏过头来看着眼前替她暖手的元香,心里很是感动。
元香没有因为爹和娘跟她产生嫌隙,元香真好,她这样想着。
见阿蓉不说话,元香依旧很是热情的样子,笑说:“咱们都多久没见了?你不来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
没一会儿又佯作生气,道:“你是不是准备要听你娘的话,以后都不来找我玩了?”
当初刚到此地,宋良贵要把原主他们三个分出去的时候,原主其实也是做过抗争的。
原主本来就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从没跟人红过脸,更别说在别人家大吵大闹了。
但那天实在是被逼得没法了,脸上挂着泪,颤抖着声音,声泪俱下,
“大伯,我跟弟弟妹妹可以自己出去单过,以后也绝不来麻烦你们,之前大伯母从我这儿拿走的钱我也可以不要,但是能不能把我娘的遗物还给我,大伯母当初问我要的时候,当时也只是说替我保管而已!”
原主阿娘的遗物是一套头面,说是头面,这么多年也只剩了一只金包银的钗子跟一只手镯,不算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但对原主来说意义重大。
进了江翠娥口袋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她立刻冲上来叫骂:
“哪里来的什么劳什子遗物?你加上他们俩个拖油瓶,一路上那些吃的喝的不花钱啊,我跟你说,钱花完了,东西也早就当了。
再说了,没有我家你们能活着到这儿么?早死路上了,现在倒好,没道声谢就算了,还反过来要钱了?没良心的东西!”
原主泪眼看向大伯宋良贵,希望这个亲大伯能出来说两句话公道话。
宋良贵凉凉看了原主一眼,道:“元香,你大伯母说得对,人得学会感恩,这一路我家可花了不少银子了,没得着个谢字怎么还欠上债了?”
然后原主跟二果三喜就被赶了出去。
从这之后原主就跟他们再没来往过。
而这边阿蓉听到元香的抱怨,连忙解释,”我没有!我也是想来看你的,我只是......”
自己怎么会不想见元香呢?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同龄人她就只跟元香熟,现在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天知道她多想找元香说说话,娘确实耳题面命地让她跟元香少来往。
但是,她细细凝视着眼前帮自己暖手的人,元香她......这么好。
“你只是什么?”元香立马接着她的话问。
她只是.....她只是有些无颜面对她,阿蓉摇头,不说话了。
她不能继续说了......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色,元香又好似随意地提起那晚的事儿,
“阿蓉姐,你那天晚上送来我家的米粮,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好,
你不知道,我跟二果、三喜他们都吃了好长一段时间山上的野菜野果,爹娘走后,这算是头一回吃上米呢。”
“我每天都要上山,那山路有好难走,尤其是碰上下雨天的时候,有次我还摔了一大跤,现在腿上还有淤青,
对了,还碰到一条那么大的菜花蛇!比我手臂都粗,你不知道,那蛇......”
元香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一边滔滔不绝地讲着,一边在仔细观察对面阿蓉的反应。
阿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指尖死死扣住掌心,眼角的疤痕也微微绷紧,她几乎抬不起头。
听着她们现在过着这样的日子,又听着与元香感谢自己的话,她感觉自己像是犯了罪。
她觉得元香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刺着她的心,愧疚像潮水要将她淹死了。
她再也听不下去。
“元香,你别说了......”阿蓉不敢看她,低头盯着地面,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里直直地打转。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阿爹和阿娘狠戾又骇人的警告她的话就在耳边,直接将她的话给堵了回去。
她只能摇头。
“好吧,阿蓉姐,我不说了,” 元香将阿蓉的手慢慢放下,脸上收了笑,眯起眼睛,静静注视着她。
过了一会儿又缓缓开口,声音又轻又远,
“我只问你一句话,宋良贵带回家来的到底是二斗米还是四斗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