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见真容,虽不是楚意所想象的俊逸非凡,但心中仍然忍不住狂喜,笑容满面地上前几步,“我不过是想为了那日你救我之事向你正经儿道个谢,你胡乱跑什么,难不成我是猛兽,会吃了你不成?”
“姑娘多半是认错人了,在下今日初至下相,不知姑娘所指为何。”这人满脸茫然,眼中呼之欲出的疑问并不像是在说谎。
人可以蒙上人皮面具改变模样,但身上的味道很难被改变,楚意不死心地又凑近了些,却没有如她所料嗅到清新怡人的桃花香。
她自己都愣了愣,不敢相信地抓住眼前之人的衣袖使劲闻了闻。
“明明刚才还有的啊。我鼻子可灵了,怎么会错呢?”她有些失意地呢喃,正要继续追问虞妙意就追了出来。
“阿妺你就这么横冲直撞地跑出来作甚,快跟我回去。”虞妙意未曾注意到和楚意说话的人,径直来牵妹妹的手。
“我……”楚意正要解释,再次转头便已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岂有此理!”楚意不甘心地跺了跺脚。
说罢,就兀自气哼哼地往天香楼走。
被甩开手的虞妙意有些摸不着头脑,脾气甚好地重新追上去,“你这又是在唱哪一出?”
想到有可能是被救命恩人认出身份,畏惧着她的恶名而故意避讳,楚意便觉得好生没面子,少女脸皮到底薄些,哪里肯大大咧咧地就告诉了身边的人。
于是她只没好气地摇摇头,“碰上个不知好歹的无赖罢了。”
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不知何处飞来的石子儿打中,痛得她“啊哟”一声忙伸手去捂。
本就在气头上的她,顷刻就被点着了的炮仗般:“哪家狗犊子不要命,敢打你姑奶奶!”
边骂边回头,忽见不远处的屋顶上笔,一个黑影笔直地站在那儿。
月光映照着他脸上半张银制面具,冷然如霜。
那清冷的少年,微微扬起下巴,抄手立于月华长风,傲然孤高,楚意只望了一眼,就记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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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出去时便已经惊动四座,眼下楚意气冲冲地跑回来,更是惹来不少人侧目而视。她却浑然不知,自顾自闷头往楼上的厢房而去,却是迎面撞上了正与人客套的虞子期和项梁。
“你这丫头,这是甚么场合还没疯够?”虞子期忍无可忍地拽住她胳膊,这下非要将她拘在自己身边,亲自看着。
虞妙意与萍儿喜冰两个一起追了过来,见楚意已经被虞子期拿下,一时竟不知是该喜该忧。
幸而她余光瞥见与虞子期说话的正是楚意自己主张请来的吕文父女,便随机应变地浅笑,“原来吕公在这里,让阿妺好找。为了能见上吕公一面,阿妺可是求了我们好几日呢。”
只见吕公若有所思地捻须轻睨虞妙意,被皱纹挤压成缝的双眼仍是炯炯有神,他笑而不语,饶有兴趣地听虞妙意如何为妹妹的莽撞分辨圆场。
楚意尚在气头上,然虞妙意已将球踢过来,她总不能视而不见。便硬邦邦道,“不知吕公是否还记得曾与先考允诺过,要为我兄妹三人看相?”
“确有此事,只那日拜见虞公,三姑娘却并不在府中,未能一观三姑娘面相。”吕文这么说,就是把责任推给了楚意。
楚意锋芒毕露,故作恍然而悟之状,“啊,原来是怪我礼数不周,才惹得吕公从那时起就再不登我虞家之门了,就连先考先妣的丧仪也只叫令嫒前来追悼啊。”
这话令吕文尴尬不已,忙道,“当日实在是家中有事抽不开身,三姑娘站近些,站到光底下来,老朽的眼神不大好。”
楚意本还想欺负欺负他这个没理的,却被虞妙意在袖子里使劲儿捏了捏手,只好顺水推舟,轻轻从虞子期的背影中上前一步,立于烛光下,眼神不卑不亢地直视吕文。
吕文只笑呵呵地看清了一眼,瞳孔就吓得悚然一缩,好在他此生大风大浪见多了,自诩阅人无数,尚能勉强微笑,“此时人多口杂,还请公子和姑娘稍安勿躁,待宴后老朽会命人告知姑娘结果。”
“那就麻烦吕公了。”楚意随性地点了下头,又对虞子期道,“女儿家不懂大事,便不在此打扰,徒增麻烦了。”
“知道就好。”虞子期无可奈何地说。
见楚意终得安分,虞妙意高悬嗓眼儿的心也能跟着放回腹中。
然楚意面上神情依旧不好,不是掩不住的怒意,而是一种茫然无措的慌乱。
楚意挽着虞妙意的手臂与她往二楼而去,她将吕文方才看自己的眼神真真切切收在眼底,那般如同见了妖魁魔魂的恐惧,沟壑般纵横蜿蜒于脸上的纹路都在为之微微战栗。
这并非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