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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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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频陀尊者,又名托塔罗汉,是佛祖释迦摩尼座下十八罗汉之一,也是佛祖所收最后一名弟子。

在中原人的观念里,这就是辈分最小的弟子。

泰帝信佛,事实上,不止泰帝,大梁皇帝多信佛。

昔日云中都护府先可汗,为表臣服敬重,投其所好,特将儿子的名字,由阿尔普改为苏频陀。

而苏频陀,正是先可汗的小儿子。

闵碧诗这明白过来,李云祁为何会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苏频陀与逯翁死在了同一日。

而在逯翁死后,官府在他身上发现了苏频陀尊者的佛牌。

这到底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闵碧诗抬起头望向窗外,太阳最后的余晖照进房里,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

要日落了。

*

玉樵站在院里的树坑前抹眼泪。

这几日,府里前后门都是看守的金吾卫,赫连袭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房里,一声不吭。

玉樵不敢和他说话,心里又担心,只能偷摸趴在窗户缝偷偷瞧他。

天气还热时,玉樵捉了好多蝉养在屋里,这两天越来越凉,尤其是夜里,冷得厉害,外面好多蝉都冻死了。

只有玉樵屋里那些蝉,不仅没死,还越长越壮,嗓门也大,经常吵得隔壁的虎杖睡不了觉。

现在屋里也开始冷了,但还没开始供炭,玉樵就把那些蝉一直揣在袖里暖着。

他去看赫连袭那日,天有些阴。

赫连袭没点灯,房里黑漆漆的,玉樵扒在外面看不清,就想把窗缝开大点。

结果手才伸出来,袖里的蝉就受惊一样开始扑腾,接着一股脑地全掉进房里。

才一落地,所有的蝉开始振翅齐鸣。

赫连袭本来就烦蝉叫,他院里的蝉基本都让玉樵捉走了,正奇怪哪里来的声音。

一回头,就看见愣在窗外的玉樵。

赫连袭以为玉樵是故意把蝉扔他房里,一气之下,把地上的大黑蝉系进袋兜,然后全部埋进院里的树坑。

——那应该是赫连袭这几日唯一一次出门。

玉樵当时伤心坏了,又难过又不敢吱声,只能趁没人时跑到树坑前偷偷吊唁。

这时,虎杖从外面进来。

他把一个黑口袋放在玉樵面前,安慰道∶“行了,别哭了,让二爷看到又得训你。”

玉樵一抽一抽地,指着地上问∶“这是什么?”

虎杖三两下就把系带解开,抖落口袋倒出里面的东西。

一堆黄褐色小虫,看起来很柔软。

“喏。”虎杖站起来拍拍手,“你要的蝉,我在园子里挖出来的,有几个还动呢,你养一养,指不定能活。”

玉樵凑近一看,确实是蝉,不过比平时见到的蝉要小一些,准确点说,这是蝉的幼虫,也叫马猴。

马猴一般生长在地底。

看这些马猴的颜色和体型,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伏天就可以破土而出,羽化成蝉了。

但它们现在被虎杖强行挖出来,肯定是活不了了。

玉樵愣了一下,看看虎杖,又看看马猴,哭得更大声了。

*

赫连袭在后罩房前溜达,他无事可做,又不想跟人说话,只能来这人少的地方。

很多事他都需要捋捋。

赫连袭在石桌上铺下纸,随手捡了个石块当镇纸,现在正是秋燥,墨干得很快。

崖洪蹲在地上看蚂蚁,赫连袭在后面踢他一脚,说∶“过来,给我磨墨。”

崖洪蹭着手,听话地跑过去。

闵碧诗很多天都没回来过,崖洪一直想问,但观察着府里人的态度,大家都对闵碧诗避而不谈,于是他也就没问了。

崖洪没读过书,还是个异邦人,中原晦涩的方形字对他来说简直难如登天,但他天生机敏,懂得察言观色。

崖洪守着分寸,心里跟明镜似的。

赫连袭起笔,饱蘸墨汁的狼毫滴落一滴,墨透纸背,毫尖横出,潦草而快速地写下一个“秋”字。

他心思没在这,写字只为打发时间,随便写点什么都成。

他心思在闵碧诗那里。

虽然一直没见到这人,但赫连袭总是控制不住地想他。

闵碧诗对他的感情到底算什么?

算喜欢?

他又仔细回忆了一遍,闵碧诗好像从没对他说过喜欢,更别说爱了。

可与他夜夜同枕、交颈缠绵的不是他赫连袭想象出来的人。

难道都是他的痴缠?

那月光下雾蒙蒙的眼睛,抚在他背后冰凉的指尖,情难自抑的叹息,若即若离的吻,都刻在赫连袭脑中,他想了一遍又一遍,每一幕都越发清晰!

“你说。”赫连袭“啪”一声撂下笔,“他当初为何会回来找我?那会儿他明明已经逃了。”

赫连袭说得是康家村那次,他们二人夜查香积寺案遇见护骨纥,闵碧诗趁乱跑了,第二天一早又回来了。

一滴墨甩到崖洪脸上,冰冰凉凉,烟炭味混合着淡淡香气。

崖洪哪知道这回事。

他摸着自己的脸,擦掉那滴墨,一抬头就见赫连袭盯着他。

“他那会儿明明已经逃了。”赫连袭往前逼近一步,“还有,他为何要替我挡刀?”

这说得是东涧村村民把他们误当成人牙子,有歹人混入其中,想袭击赫连袭那次。

崖洪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以防他迁怒自己。

结果赫连袭一把抓住崖洪脖领,阴沉道∶“之后,我去城外接他,他怎么那么听话就跟我走了?还有,当日那个铁勒人要带他走,他怎么不走,就偏要跟我回府?”

这两次说得是,闵碧诗助闵宛南夜逃,和伽渊劫持闵碧诗逃跑未遂。

崖洪瑟瑟发抖,眼看着赫连袭投在地上的阴影将他覆盖。

“如果这些都不算喜欢,那什么才算?”赫连袭像个怨妇,“难不成都是愚弄我的把戏?”

这一桩桩一件件,赫连袭记得比谁都清,事实上,有关闵碧诗的每时每刻,他都记得分外清晰。

一个人,肯在生死时刻站出来为他挡刀。在明知对方会将他送进刑部大牢的情况下,还是愿意回来找他。在旁人与年少玩伴的抉择中,毅然选择选择前者。

如果这些都不算喜欢的话,那赫连袭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闵碧诗就是喜欢他的吧,赫连袭想,闵碧诗一定非常喜欢他,才会一次次地选择跟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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