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严试才不管那些道德评价问题,再次提出那个现实困境:“现在学校这么多张嘴,今天怎么吃饭啊?”
郑派说:“不要怕,他们迟些会用货船运来,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跟大家面对面交流一下。”
施严试点点头,“刚好我们已经把喇叭修好了。”
郑派摇摇头,“要不让大家都去汇报厅吧,我用喊的也可以。”
施严试这会儿明白了,郑派的重点在于“面对面”,“哦,那倒不用,报告厅里有扩音器。”
四人默契地立刻行动起来,徒书贯广播指挥,郝奇在宿舍楼里引导,施严试在宿舍楼下接应,普罗在报告厅安排就坐,一层一层的青年学生们一队一队的出动,有秩序地来到了大报告厅。
学生们在来的路上已经看到了门前突兀的河流,要是放在隔离的第一天,他们肯定已经炸了锅了,但这么多天来,郝奇等人一次又一次对锅内液体进行冷却,他们已经比先前镇定多了,甚至是见怪不怪了,这世界就是很疯癫。
他们在报告厅见到熟悉又信任的老院长,难掩心中的激动,有种终于见到“自己人”的感觉。大家齐聚一堂,肚子都咕噜噜的响。
施严试要去二楼控制灯光和音量,郝奇、徒书贯和普罗也跟上去帮忙。徒书贯一路频频被饥肠辘辘的学生们叫住,问什么时候开饭,他虽然也心急如焚,但只能说还需要再等一会儿。
郑派年纪大了,徒书贯本来给他准备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但郑派一上台就吃力地把它们推开了,毫无遮拦地站在大家面前——
“各位同学们——我知道你们今天都没吃早饭,现在马上也快到午饭的时间了,还没有放饭的消息。”
台下骚动起来,嗡嗡地表达他们的担忧。
郑派提高了声音,“你们应该注意到了今天和之前情况有所不同——外面有一条大河对不对?”
学生们纷纷点头。
郑派坦诚地跟他们说:“同学们,局势更加紧张了,我们进入了第二阶段的隔离状态!因为现在外面的世界也不安全了,多地已经爆发了多起物化事件,很快外头就会自顾不暇,今天物资还能运进来,明天、后头、大后天、几个月之后,我们还能不能吃得饱饭、吃得上饭,那就说不准了。”
一个中气十足的同学倒地一口冷气,半个报告厅都能听见他的声音:“我们要饿死啦!”
顿时所有年轻人都吓得面色惨白,他们生长在和平年代,从来没遭遇过“吃不上饭”这种程度的危机。
郑派用他极其坚毅又有煽动性的语气说道:“所以!从现在起,苟活就不再是我们的共同目标,被动等待只会让我们和外面的世界一起灭亡!——我们要自救!我们要主动出击!我们要救亡图存!”
一个绝望的同学叫起来:“怎么自救啊?外头那么多大佬、那么长时间都没什么好办法!”
报告厅里四面八方都嚷嚷了起来。
郑派用更高的声音压倒他们,“同学们!——别想着靠外面的人救我们了!你们想想,当我们为了控制资本病毒的蔓延付出沉重代价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在无视并污蔑我们的牺牲,在互相推诿责任,在极力转移矛盾,在拍脑袋做事情!”
浓郁的绝望迅速充斥了整个空间,普罗用手朝脸扇着风,他感觉自己快被溺死了。
徒书贯问他:“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施严试立刻拉住普罗,“不要走,郑老师的演讲技术有点东西,听他讲完。”
郑派在台上走动着,恨铁不成钢地朝下面一挥手,“你们也太看轻自己了!我知道你们的导师平时都是什么作风,是不是整天质疑你们的水平,骂你们有没有脑子?——别听他们胡扯,十几亿人,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才精挑细选出了这么几千个人,你们是国家最顶尖的苗子!你们走出这个校门,就是所有医学药学行业最有力的中流砥柱!”
会场安静了下来,对于很多同学来说,这可能是他们踏进这个校园之后第一次能力得到肯定、人格得到尊重。
郑派痛心疾首地骂道:“这么多青年骨干,还没投入建设,就没有了热情,没有了动力,没有了希望,全都被那帮刚愎自用的人糟践了,多可惜啊,唉!”
老板的心头肉总归是极少数,哪个课题组没有几个弃儿?而且这里不是初高中也不是本科,老师一旦偏心起来是非常明显的,宠儿有移液枪,弃儿借移液枪,宠儿买贵老鼠,弃儿买便宜老鼠,宠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弃儿没钱没东西。
弃儿们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言的委屈,往事历历在目,又生气又难过,红了眼圈。
郑派握起拳来在空中挥舞,“从现在开始,第一件事,所有人一律平等,不再有课题组的分别,也不再有老师学生,也没有前辈后辈,这个资本病毒没人有相关经验,大家都是空白的,所以每个人的想法都是有意义的,每个人的提议都是宝贵的!”
青年人就是青年人,不像中老年人那样被太多利益纠葛和人生阅历绑架,变得瞻前顾后,变得犹犹豫豫,变得顾东顾西,青年人的激情很容易就被点燃,变得热血沸腾,变得不管不顾,变得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