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一切都恍如隔世。
大哥死时,洛旻凯以为自己终于得见天日。
洛淅猜得一点都没错,那张凭空出现的遗嘱就是他杜撰的。
他从小就会模仿洛旻廷的字迹来给自己的成绩单签字、写评语,字迹像连洛旻廷自己都看不出来问题。他也根本不担心什么字迹鉴定,即使那些专家发现了端倪又能如何呢,他早已不是那个近视都不敢说出来的初中生了。
他模仿着洛旻廷长大,学习洛旻廷的一切,也逐渐想要得到他的一切,并且付诸行动,筹谋的多年、不择手段。
只是他没有算到那辆车上会坐着崔润。
湿滑结冰的大路,刹车失灵的轿车,卡死的车门。大雪无声落下,掩盖车祸的痕迹,直到湖面重新结冰,没能挣脱的两具尸体静悄悄地躺在湖底。
洛旻凯自诩做得滴水不漏,他甚至开始计划如何取代大哥在崔润和洛淅心中的地位,却在催命般的铃声中得知,崔润也死在了那场他精心制造的车祸中。
埋葬崔润的湖水太冷,尚还年幼的洛淅突然变得格外吵闹。
早已准备好的遗嘱被洛旻凯撕碎。
洛淅的哭闹让洛旻凯愈发厌烦,他急着重新拟定遗嘱,依旧将自己定为洛旻廷的首位继承人,而崔润的遗产,则全然留给了她的母亲。
洛旻凯本不想赶走洛淅。
他怨恨洛旻廷、怨恨洛淅、怨恨自己,木已成舟他回不了头,但对着崔润的遗照他也曾动过恻隐之心,想将洛淅留下好好抚养长大。只是洛淅的外婆崔风莲匆匆赶来,同他争执不休。
他的精神愈发紧绷,正值遗产处理最重要的时刻,一向不声不响的洛泱却突然发难。小妹的野心全然显露,再不似从前那般温和,她笼络洛氏旁支,倒逼洛旻凯吐出实权,并行收购股份,一时间成了西洛最大的股东。
洛旻凯心头涌上许久未曾出现的恐惧,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被洛泱斗倒,那这么多年苦心谋划的一切都将成为的垫脚之石。
洛泱摆出作壁上观的态势,却掩盖不住想得利的嘴脸,洛旻凯不得不下定决心,他几乎没有犹豫,就选择了那条只对自己有利的路。
崔润身为西洛主要创始人,手里的股份不低于洛旻廷,她意外身故之后,遗产依法由其母继承。
洛旻凯知道,自己只剩最后这一枚筹码。
将崔润的照片倒扣于桌面,洛旻凯深吸一口气,黑屏的电脑倒映出他的憔悴的面容,蓬乱的头发下,双眼如饿狼般幽光大盛。
一切都极快的落下帷幕,如同这年的雪,落下不久便尽数融化,第二天却又重新凝结,再次于空中风舞。
洛旻凯站在别墅阳台,这里曾经是洛旻凯、崔润、洛淅三人的家,如今已是他掌中之物。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洛旻凯不曾低头,只微微垂眸,望着年幼的洛淅哭着被带走的身影。
洛淅尚且不知道这混乱的家族迎来了怎样的惊天巨变,他依旧喊着小叔叔,哭闹着不想和外婆离开家。
“嫂嫂,你又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洛旻凯望着漫天飘雪,喃喃自语,“你会恨我吗?我做错了事,害死了你,连你的儿子和母亲也没有放过。”
天地万物缄默不言,北风呜咽,好似愤怒的哭嚎。
雨滴落完,大雪纷纷而至,洛淅哭至撕裂的喊声已于寒风呼啸中消失。
洛旻凯一动不动的站着,大雪落于双肩。他听见风中传来阵阵若有似无的回声,似是自多年前匆匆而来。
他和崔润第一次在东京天空树下,是和洛泱一起的。
洛泱常年不归家,正值年少,远在他乡时养成了与洛家所推崇的工整严肃截然不同的性子,染着赤红的长发,兴奋地拉着崔润蹦蹦跳跳。她侃侃而谈自己喜欢的珠宝,迫不及待让崔润看自己设计的项链和戒指。
洛旻凯就走在她们身后,低着头,黑框眼镜和过长的刘海让他气质颓然,显得格外不起眼,似乎一眨眼就会消失在人群中。
洛泱那时如她的红发般热烈奔放,在这个极少见面的小妹面前,洛旻凯羞愧难当,不知自己有什么能与之相比的地方。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拿着相机的那个,给洛泱和崔润拍照,在东京的各个地方。
然而依旧是崔润。
洛旻凯觉得她似乎无所不能,也无所不知。
她拉过洛旻凯,将他的刘海拢至头顶,露出那双高扬的剑眉,再看向洛旻凯时,发现他的双眼因为惊讶微微瞪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