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瓦片头尴尬地应了一声,似乎是觉得有些不自在,见陈锦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顺水推舟坐回桌前继续收拾抽屉。
几乎比脸还大的黑框眼镜让瓦片头整个人显得有些胆怯,他脖子有些前倾,说话时眼神四处游动。
陈锦本就长得不像平易近人的样,知道他有个同为男性的恋人之后,瓦片头突然就不敢再搭话了。他鼓起的勇气慢慢消散,趴在桌子上感叹社交真难。
陈锦全然不在意瓦片头的反应,他带的东西少,衣服也不多,全都腾进柜中之后,柜子仍有将近一半的空隙。
瓦片头的床正好在陈锦对面,他爬上床挂帘子,深蓝色的遮光布潦草地在床沿四周挂好。
陈锦回头看他一眼,又转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今天是新生报道日,楼道里都是拖着行李的学生和家长,洛淅靠着墙边走下楼梯,在宿舍楼门口卖被子的卡车前挑挑选选。
被子厚和床垫一块儿买要一百,拉进学校里卖的,若是贵了学生也买不起。洛淅伸手捏了捏,棉花压得松散,不怎么厚实,虽不比家里的被子好,但这个季节盖也够了。
他买了两床被子,没有要床垫,打算一床当垫被一床用来盖。托老板将两床棉被都塞进编织袋中时,他看见卡车旁也摆着各类生活用品,暖水瓶、脸盆、椅子,基本新生要置办的都能买到。
洛淅在一堆大差不差的椅子中选了个带滚轮的,坐垫是弹性不错的泡沫,包着层柔软的皮革,人坐在上面向后靠时,靠背也会受力调整倾斜度。他拉着这架椅子去找老板:“这个多少钱?”
“一百二,新生一百。”老板奋力将两床棉被塞进一个袋子中。
洛淅不理解他为什么不愿意多给一个袋子,但也并未多说,只推着靠椅开始砍价:“八十行不行。”
“多少?”老板眼睛一瞪,“小帅哥你别跟我讲笑,我生意做不做了?还八十,这本来都该卖一百八的,我看你们都是学生也没什么钱才一百卖的。”
“八十不能卖吗?”洛淅平静地转头,在一堆暖水瓶里挑了个蓝色印花的,容量很大,提起来分量不轻。他将暖水瓶放在靠椅上,“再要个暖水瓶、三个盆、一把晾衣架、一袋洗衣粉,一共多少钱?”
“水瓶四十五,脸盆给你算十块钱三个好吧,衣架十块,洗衣粉一袋五斤三十,加一块95,你给90吧,我也不赚你们学生的钱。”老板终于将被子塞进了编织袋,他喘着粗气转身去拿脸盆。
洛淅拍拍靠椅问:“椅子也卖我吧。”
“一百拿走。”老板头也不抬。
“五十。”
“我滴乖噻,你怕是在讲笑呦。”老板摆摆手示意不卖,“要就一百带走,不要就拉倒。”
“那算了,被子我也不要了。”洛淅将掏出兜的钱又收回去,“我看学校门口也有卖的,你忙着吧,我去外头看看。”
“小兄弟你这就没意思了噻,我这也是小本生意,在这卖一早上也赚不到几个钱。”老板将脸盆甩回去,似是没觉得洛淅真在砍价,随意套着话术来劝,“一分价钱一分货,你看我这椅子坐垫都包的真皮,出去哪个商场不买你个三四百,也就是在学校,学校领导都讲不让我们定价高,要照顾你们学生。这样吧,你给九十,我再喊人帮你把这些东西一块送上你宿舍里头。”
“五十,不卖我就去门口买。”洛淅脸色丝毫不变。
“帅哥你这搞得,五十我进都进不来,这样吧八十行了吧,就当我交你个朋友,看你长这么帅。”老板堆起笑脸。
洛淅转身就走,头也不回,一副我就五十块钱你爱卖不卖的架势,任由老板怎么气急败坏也不为所动。
眼看洛淅真要走掉,老板还是推着椅子追了上去,拉着洛淅胳膊将他往回拉,妥协道:“啊行行行,五十就五十,算我卖你个人情,回去给你宿舍朋友都推荐推荐带来我这买啊。”
“有空帮我送上楼吗,三楼。”
老板眼睛一瞪,把塞着两床被子的编织袋往靠椅上竖着架好:“哎呦这怕是不阔以,我这也忙着呢,你就住三楼,就慢慢往上搬嘛。”
洛淅也不再多说,接过老板找的一张五十,将洗衣粉和衣架都放进脸盆里,脸盆往编织袋的提手里塞着卡住,再将暖水瓶挂在手腕处。
靠椅堆得满满当当,洛淅微微下蹲,用力抱起靠椅,歪着脑袋看路,一点点往宿舍楼里挪动。
他视野受限,只能看清脚边的路,暖水瓶挂在手腕,每走一步都会撞上膝盖。为了不让自己太狼狈地摔在楼梯上,他挨着墙壁靠脚尖摸索着感受台阶,一步步向上挪。
楼梯间里上上下下的人群都差不多的狼狈,洛淅顺着楼梯向上走,因为面色不变只是脸颊有些发红,倒显出几分游刃有余。
实则他完全是在咬牙坚持,刚爬完半截楼梯就开始后悔怎么不分两趟搬,但一想抱都抱起来了,再想放下也不好弄,只能憋住气继续走。
坚持走到二楼,他实在有些抬不动腿,手臂也十分酸软,无奈只好靠着墙壁准备放下歇歇。
但椅子的滑轮还没落地,一双手却托住了洛淅的手,从他手里自然地接过靠椅。
“我嘞乖!”陈锦被手上意料之外的重量压得发出一声惊叹,“这么重!”
洛淅惊喜地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陈锦,“石头你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吧,我看你一直没回来,下来看看你在买啥。”
洛淅急忙从靠椅上将脸盆端出来,伸手又准备把被子也提着。陈锦急忙打断他的动作:“哎,放着放着,我一块儿抬上去就行。”
“好吧。”洛淅跟在陈锦身后,端起装着五斤重洗衣粉的塑料大盆。
单单一把靠椅算不上重,但加上两床被子后重量猛增,陈锦刚接到手中时上面还塞洗衣粉和脸盆,沉得连带着人都要往下坠。
他快步走进宿舍,宛如抓住救命稻草,短短一段路,放下椅子后抬手一看,四根手指都被勒出红痕。
洛淅也跟着走进来,将暖水瓶和脸盆都放在陈锦的桌边,抬头看眼光秃秃还透着光的床板,准备上去铺床。
“给我看看手。”陈锦将洛淅的手拉来,那双白净的掌心被靠椅下的凸起压出一道深红色的印记,右手的手腕处也一片通红,“你力气真不小,这么多东西一趟就想搬上来。”
这话说得隐隐有些埋怨的意味,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有些过近。洛淅将手缩回身侧,余光发现坐在对面的瓦片头正偷偷瞥着他们,便扭头朝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