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翠奶奶很快就端着一大锅泥鳅面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罗山椽也就顾不上陈锦了,他双眼放光,坐到桌边等开饭的速度比大狸吃虾的速度还快。翠奶奶刚把碗筷拿来,罗山椽就伸长手在锅里捞面。
今天早上刚捕捞上来的最鲜活的泥鳅被翠奶奶处理得干干净净,在锅里全部炖得软烂油香,浓郁的鱼汤香气弥漫整个堂屋。
罗山椽捧着碗大声夸赞:“奶你做饭也太好吃了呜呜呜呜呜呜!”
“怎么还哭起来了,好吃就多吃,不够吃我再做。”翠奶奶对罗山椽这孩子也是喜欢的紧。说起来罗山椽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总是来她家吃饭,虽然没什么亲缘关系,但也相处成了一家人。
她帮洛淅捞了满满一碗泥鳅面,坐在桌前看着三个孩子吃得喷香,满意地笑着,眼角的每一根皱纹都透露着此刻她心中的满足。
浸透了汤汁鲜味的面条上铺着软烂的泥鳅,筷子轻轻一夹,泥鳅肉就轻松断开。洛淅咬下一段泥鳅,在嘴中轻轻一抿,骨肉便顺畅地分离开来。鲜甜的泥鳅肉软滑入味,分不清是肉香还是汤香,又或者二者早已融合在一起,汤的鲜甜融进肉的鲜香中,肉的油香也为汤底增添一分别样的色彩,而浸在汤里的面条,又软又滑,一口面含着一口汤,每一口都让人欲罢不能。
翠奶奶又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盘爆炒黄鳝,蒜苗点缀其中,给黄鳝去腥增味。黄鳝肉比泥鳅肉更厚实,在猛火爆炒中,皮肉收缩,将胶质全部锁住,只有咬下时才能感受到肉的弹韧。如果说泥鳅面是吃那一口汤含着肉的鲜甜,爆炒黄鳝就是品味黄鳝肉的韧和辣椒激发出的香。而新鲜捞上来的黄鳝,肉质无疑是最好的,这也是为什么翠奶奶不喜欢一次把泥鳅黄鳝全打理干净后冻在冰箱,而是要每天换水养着,原因就是想让孩子们吃到最新鲜的味道。
在村子里没什么吃山珍海味的机会,每天就是炒点自家地里的蔬菜,或者在塘里打点鱼虾。翠奶奶年轻的时候自己琢磨着卖过豆腐、开过餐馆,老了回家种地带孙子,就开始变着法的给孙子做好吃的。
洛淅依稀记得,翠奶奶以前在县城里也给年幼的他煮过一锅泥鳅面,他那时候还小呢,指着泥鳅说是大虫,被外婆和翠奶奶笑话了好久。
他现下吃着碗里的泥鳅面,想起从前那段不太清晰的回忆,便不自觉地笑了笑。
陈锦给翠奶奶也盛了一大碗泥鳅面,嘴里还嚼着炒黄鳝的蒜苗,含糊不清地说:“奶,我带洛淅去跟罗山椽一块儿给他二爷看几天瓜地。”
“什么东西,你把嘴里头饭咽下去再说。”翠奶奶耳朵不算太好使,经常听不清话。
“我说,我带着洛淅一块儿,去帮罗山椽给他二爷看西瓜地。”
“树林东边那片啊?”翠奶奶问。
罗山椽抱着碗点头:“对对对,就是那片,我二爷出去找收购商了,这两天地里没人,怕有人偷瓜,让我去帮帮忙。”
“哎呦那地方有点远,那你们住哪块啊?”翠奶奶有些担心。
“我二爷在瓜地旁边有个小屋,我们就在那住两天。”
“你二爷也真是的,地里头没人,找你个小孩去看。”翠奶奶十分不赞同。
“他年纪大了,说种完今年不种了,就没雇几个人,结果今年偷瓜的格外多,也不知道从哪跑来的。”罗山椽腮帮子鼓鼓地,吃得舍不得撒开碗,但还是气愤地说,“这不就欺负我二爷是个老头吗!”
“那你们去注意点安全啊,有人偷瓜你们也不能跟人打起来,尤其是小锦,别劲头一上来把自己弄伤了。”翠奶奶嘱咐着,“小淅啊,你看着点他们,也就是有你,我才稍微放心点。”
洛淅点点头说:“好的奶奶,我会帮他们的。”
“害呀!”翠奶奶无奈地说,“我是让你拦着他俩别让他俩跟人打起来,不是让你帮着他俩打架!”
“啊,知道了。”洛淅重新说,“我拦着他们。”
陈锦看着洛淅正经的表情,露出一抹傻笑,他悄悄在桌下用脚踢踢洛淅的腿,在洛淅皱着眉疑惑地看向他时,小声地说:“多谢淅哥罩着我。”
洛淅不自在地别过头,将腿收到长凳下,不让陈锦踢到。
从他们吃过饭一直到晚上带着自己的牙刷毛巾穿着外套往西瓜地走,洛淅一直被陈锦和罗山椽两个人挤在中间。陈锦是总莫名凑过来和洛淅搭话,罗山椽则更烦,喋喋不休地在洛淅耳边唠叨。
洛淅真心觉得自己中午就该像从前那样,铁石心肠地拒绝罗山椽的请求,而不是一时心软,见罗山椽说害怕就起了那劳什子的责任感,弄得他现在被烦得眼冒金星,谁来说话都不想搭理。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也许是从那一夜的两碗糖水开始,他有意无意地包容陈锦一些幼稚的、令人烦躁的行为,甚至对罗山椽的包容度也越来越高。
或许这就是外婆想看到的吧,让他能像正常人一样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