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不屑地“切”了一声:“我要是真突然变成洛淅那样,您不得找个算命的给我驱邪啊?”
“又胡扯。”翠奶奶拿扇子打了下陈锦的腿,“你整天还像小时候那样,要一辈子当小孩啊?”
“那怎么了。”陈锦往厨房走,“反正我多大不都是你孙子。”
翠奶奶无奈地摇头,但脸上的笑却一点不无奈,她悠哉悠哉地晃晃扇子,虽然风里也有夏季的灼热,但她心里却觉得十分舒坦。老伴走了之后,这间老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住,田越种越累,家里也越待越没有人气。陈锦时不时回来陪陪她,她嘴上说着烦,其实心里头高兴的不得了,加上今年洛淅也在这,也算是让她在新年还没来之前就又感受到儿孙满堂的快乐。
陈锦倒是没多快乐,他靠在堂屋跟院子相连的木门旁,双手抱胸,看着洛淅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
跟罗山椽简单道别后他就揣着一肚子的气回家,刚走出芦苇丛想起洛淅没钥匙,估计得傻站在家门口进不去,就顶着大太阳一路狂奔回来。
他暗骂自己被罗山椽传染了老好人的性子:“人家根本就不想看见你,你非得累死自己跑回来送钥匙,就让他在门口站着呗,急着回来干嘛。”
洛淅就站在厨房朝院子开的窗前,往锅里打鸡蛋。他余光早就看见陈锦在对面看着他,但说好了把彼此当空气,他就真一次也没抬头,自顾自地做着手上的事,任由陈锦将厨房的窗户都快盯穿了,他也没一点多余的反应。
陈锦冷哼一声,扭头看见那群被洛淅当宝贝一样挨个擦过的小鸡仔不知道怎么跳上了摇椅,一团团毛茸茸来回鼓动,看得陈锦莫名烦躁。
他泄愤似地将这群小鸡仔全赶回鸡窝,自己躺上摇椅。也许是因为他个子高,体重也比洛淅重不少,摇椅在他坐下后随着前后的晃动发出一声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陈锦双手搭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嘟囔着说:“不知道喜欢这群小鸡些什么,你要想玩就重新擦吧,我可不管了,我现在是空气陈锦,是透明人陈锦,我是一句话都不会跟你说的。”
洛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正好端着煮好的面往堂屋走,目不斜视地穿过院子,似乎根本不曾看到陈锦把他辛苦洗干净的小鸡仔又丢回脏兮兮的鸡窝。
他煮面时洗了两颗翠奶奶自己种的小青菜,还打了个荷包蛋,往碗里到了点香油,撒上些早上新摘的小葱切成的葱花,端着碗送到翠奶奶面前。
翠奶奶欣慰地摸摸洛淅的脸蛋:“你这孩子,下点寡面(不加菜的面)不就照了吗,还打个鸡蛋。”
夏天在低矮狭窄的厨房里做饭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洛淅站在煤气灶前,没一会儿就被热出一身汗的汗水,甚至在他低头拿碗时,脸上的汗水多到能顺着下巴滴往地上。但洛淅也没觉得不舒服,他把筷子放到翠奶奶手机,期待地说:“您尝尝好吃吗?”
翠奶奶低头尝了口面,不住地夸赞道:“搞得还挺好吃,在家经常给你外婆做饭啊?”
洛淅摇摇头:“不怎么做,但是会一点。有时候外婆忙,我就自己给自己煮点面。”
翠奶奶一听就又心疼上了,她最是心软,也最疼孩子,陈锦小时候没少被她溺爱着逃过几顿打。她放下筷子握住洛淅的手,常年耕种导致她的手掌极为粗糙,远不如洛淅的掌心柔软,甚至跟陈锦的手也差得很远。她的掌心纹路深刻,指纹却极淡,指缝里有些洗不干净的泥土印记,这双手已然苍老,连手指都开始无法完全伸直,总有一两根是弯着的。
但这双手十分有力,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握住洛淅的手时,他想到的不是抽离。
如果陈锦当年和翠奶奶一同认识洛淅,或许此时他与陈锦间的关系就像陈锦与罗山椽那样,可惜六岁的洛淅没有朋友,十八岁的洛淅也不再需要朋友,他们之间或许真的有一道坎,这道坎是长达十二年的陌生,将他们隔在一片田的两边。
陈锦十分别扭的和洛淅坐在一起吃过晚饭,又在冲完澡裸着上半身出来时跟抱着衣服准备来洗澡的洛淅对视上。洛淅面色如常,像是根本没看见前面有个人,陈锦却匆匆抓起自己的衣服裤子,拔腿就朝楼上狂奔,如果他没穿裤子,这时应该从屁股红到了耳朵根。
陈锦闷头冲进自己的房间,空调吹出的凉风让整间屋子无比凉爽。他站在自己的床边,随手将衣服扔到床上,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腹肌,确认刚刚钻出浴室的时候腹肌建在后长舒一口气,瘫在床上自言自语:“还好老子天生丽质,比他那小身板好看多了……吧……”
他双手搭在自己的腹肌上,戳了戳紧实的肌肉,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声:“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