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冷砭人肌骨,血液都好似生出了冰霜。裴渡于昏然中清醒,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却意外摸到了一撮……毛发?
他掀起眼皮,这才发觉自己的处境。
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毛发还沾染着发黑的血迹,五脏六腑早已衰竭,丹田内的妖丹也几近破碎,此刻泛着微弱的光芒,勉力支撑着这副躯体残喘。
裴渡试图召出佩剑,却丝毫没有反应。
这是幻境?不……幻境不可能会让他灵力全失。
思索间,一道清冽的女声倏而响起——
“竟是只小白狐?”
青色的裙摆如菡萏绽开,随着来人的动作步步生莲。
因为这具身体的视角限制,裴渡无法看清她的模样,只能依稀感觉到她似乎伸出抚弄了一下自己的背脊。
不知怎的,他脑海中忽然涌出一个念头——背上受了太多伤,毛发也脱落了大半,血肉模糊的,很丑,他不想让她看见。
这意识来的突兀,显然不是现在的他。
可不等细思,身体已经替他做出反应,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别怕,我只是想帮你疗伤。”误以为它在防备自己,女子又出声安抚道。
青绿色的光芒自指尖亮起,带着春日的生机,将小白狐完全包裹起来,仿佛镀了一层柔光。
随着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五脏六腑一点一点地恢复正常,疼痛逐渐褪去,白色的毛发也开始焕发光泽。
除了……那颗早已破碎的妖丹。
女子收回灵力,又掐了个咒决,为白狐挡去风雪。
她轻叹口气,声音空灵轻柔,却莫名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感伤,“……本不该存于世,是这天命异数误了你。”
白狐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呜咽一声,垂下脑袋,不作挣扎。
“罢了……就当我任性一回。”
话音刚落,一滴泛着金色的血珠落入了白狐眉心,下一秒,一种比灵力还要浑厚的灵气,旋即在他周身灵脉涤荡开来,破碎的妖丹竟一点点在重新汇聚。
磅礴的灵力冲击的裴渡几欲昏迷,在他看不到的视角里,漫天的大雪逐渐开始褪色。
意识朦胧间,他感觉好像有人晃着自己的肩膀,声音自遥远的虚空传来——
“裴师兄?”
“师兄,你怎么了?”
“裴渡!裴渡你快醒醒!”
那道声音越发焦急,却又带着一股熟悉的感觉。
眼前的纯白之境也在慢慢崩塌。
青色的裙摆由清晰到模糊,连带着那道空灵的女声——
“通体纯白,唯独尾尖一抹红,你们九尾狐都生的这般漂亮吗?”
“唔…不如以后,就唤你绯白吧。”
裴渡猛然睁开眼,下意识捏住眼前晃动的白影,直到扶缇痛呼出声,他才反应过来,缓慢松了手。
扶缇揉着泛红的手腕,皱眉看向裴渡:“师兄,你还好吧?是魇住了吗?”
是做了什么噩梦啊,刚才那双黑眸的冷意与戒备都快能杀人了。
少女半跪在他身前,宽松的衣裙下摆铺落在地,如同绽开的青色鸢尾。
青色……
熟悉的颜色如同梦境的开关,纷繁的记忆扑面而来,裴渡下意识闭了闭眼,脑中的画面最终定格于那抹青色的衣摆。
——通体纯白,尾尖一抹红。
——绯白。
梦中的狐狸……是他?
那这些……都是他的记忆吗?
“师兄?”
扶缇见他眉心微蹙着沉默不语,不由得伸手探去。
岂料微凉的指尖刚触碰到他的额头,青年也恰好睁开了眼睛。
二人四目相对。
桃花眸微微瞠大,带着几分无措与未尽的担忧。
相比之下,黑眸倒显得沉静许多,只是眸底残留的那抹幽深,却是令人难以捉摸。
小影歪头看看扶缇,又转头看向裴渡,啧啧两声,终是忍不住开口提醒:“喂,你们两个要这样看到什么时候?太阳落山吗?”
这道突兀的声音的插入,瞬间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扶缇迅速抽回手,尴尬的视线不知道该放在哪,“我,我只是看你脸色不太好,想看看你是不是发热……”
“我没事。”裴渡垂眸掩去眼底神色,径直站起身,朝扶缇伸出手,“走吧,时间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