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凉风习习。
客栈后院的某间主屋,烛光由暗转明,灯影绰绰,两道模糊的影子在窗户纸上渐渐清晰。
“公子,你轻点…嘶…”屋内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女人的娇呼。
扶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口,伸出手指,悄无声息地将半透的窗纸戳开一个小孔,把脑袋凑过去。
屋内场景被屏风挡了个严实,她只能依稀看见一抹白色的衣袂,但这也足够让她确认衣袍主人的身份。
“唔…真的好痛……”柔媚的女声再度响起,激起了扶缇一身鸡皮疙瘩。
她捏着拳头,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破门而入。
都说青云宗远离世俗,不恋红尘,一心修道,裴渡看起来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那张脸看着就不像是会沾染七情六欲的模样。
虽然他常年不以真面目示人,但这一路走来,她也见证了这人到底有多受欢迎,可惜正主本人钓而不自知,惹得众多芳心只得错付。
若放在以往,她自然也懒得多嘴,但这次明显不一样,这两人都进一个屋子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是说青云宗弟子都这么随性?
屋内。
老板娘卿茴倚靠在床栏旁,一只腿自然曲起,另一只腿则是伸直搭在前面的板凳上,脚踝明显呈现肿胀的状态。
那个被扶缇念叨的青年,此刻正站在三尺之外,伸出左手,掌心朝外,莹白的光芒如同一道溪流,源源不断地涌向女人脚踝,直至完全包拢。
片刻后,光芒黯淡下去,裴渡收回手,语气客气又疏离:“应是已无大碍。”
卿茴嫣然一笑,收腿站起,试着走了几步,果真如他先前所言,病痛全消。
卿茴欠身行了一礼,嗓音娇软,媚眼如丝:“奴家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裴渡唇角含笑,礼貌地摇了摇头,“交易互利而已,不必言谢。”
难得有男人对她这般无动于衷,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这周身气度与那神秘莫测的修为,也足够引起卿茴的好奇心。
在这个妖物横行的时代,若是能得修士庇护,于她而言不失为一桩好事。
这般想着,卿茴正要抬脚朝青年靠近,余光却忽然瞥到门口探出的一小块黑影。
卿茴脑海灵光一闪,瞬间想起那个青衣少女,她神色一顿,片刻,视线又转移回裴渡身上。
原来是这样,她早该想到的。
只是可惜了,好不容易遇到个顺眼的。
她收回脚步,站直身子,“公子既已帮我治好旧疾,那么客房的费用我也不会再收取分毫。”
“只是……”卿茴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房间门,“公子带来的那位姑娘,似乎并不放心你。”
裴渡微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窗纸上,一颗脑袋正蠢蠢欲动地探出头来,黑乎乎的倒影清晰地映入青年的眼帘。
“吱呀——”
“哎哎哎——”
开门声与惊呼声同时响起。
扶缇被猛的框了一下,身体重心不稳,下意识前倾。
眼前忽然探出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本能地抬头,正好撞进裴渡那双沉静无波的黑眸。
完蛋。
怎么被当场抓包了。
……
夜幕低垂,月亮彻底隐于云层,没多久,淅淅沥沥的小雨顺势而落,打湿了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地面渐渐湿滑,偶有倾泄的灯光垂落,映照着深浅不一的坑坑洼洼。
二楼客房。
扶缇顶着对面灼灼的视线,只觉得如坐针毡。
“咳,裴师兄,你看天色也不早了,要不然……”她暗示性地开口。
“师妹困了?”裴渡不徐不疾地开口,语气淡淡,“我以为师妹都能尾随我出去,应当是不困的。”
果然这段时间装乖装的太久,连他都差点忘记了她的本性。
带刺的藤蔓。
无孔无入,见缝插针。
看似不堪一击,实则稍不留意,就会扎的满手是血。
听到他这番近乎嘲讽的话语,扶缇也难得来了脾气,一股脑地脱口而出:“那我这样做,还不是因为担心师兄的清白!”
室内气氛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钟。
扶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都说了些什么。
……死了。
“呵。”
兀地一声轻笑砸落在她心尖,连带着心脏都莫名一颤。
“我的……清白?”后面两个字在青年喉咙流转一圈,最后压着唇齿倾吐而出,带着一丝不明意味。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字眼,可在此刻,偏生被青年染上一层压迫感。
扶缇:“……”
上次这么想要落荒而逃,还是自己被发现能看清他的脸的那次。
“那师妹不妨展开说说,”青年支着颐,唔了一声,好似真的只是单纯好奇,“关于我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