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浮山山脚下——
“师姐,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郡南县啊?”说话的人是个红衣少年,头顶扎着高马尾,年龄大概十八九岁,怀里抱着一把长剑,模样生的风流倜傥,此刻嘴里叼着一根从路边随意拔来的狗尾巴草,神情端的一派吊儿郎当。
被唤做师姐的女子身着一袭白衣,青丝如瀑,上半部分用发簪简单挽了一个灵蛇髻,下半部分柔顺地垂在身后,她的眉眼清绝,如同雾中探花一般,令人可望不可及。一张瓜子脸又小又尖,褐色的眼眸微敛着,朱唇轻抿,透着几分疏离。
听到贺子慕近似抱怨的话语,她脸上的神情才稍稍浮现出些许波澜,抬眸看了一眼天色,这才缓缓开口,嗓音一如月色般清冷:“快了,翻过这座山就到了。”
贺子慕闻言,俊脸不由得一垮:“啊,怎么还要这么久?”
也不怪他这么哀怨,本来按照他们的修为,只需御剑飞行半日即可,可偏偏这次下山的时候,掌门刻意叮嘱他们除去捉妖,如非必要,万不可随意施展法术。这话若是放在往日,贺子慕自然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但是这一次——
他抬头偷偷瞥了一眼那个走在最前面的青年,不由得撇了撇嘴。
裴渡,青云宗的大师兄,天资卓越,剑符双修,而且常年稳居青云榜首位。说到这里,贺子慕就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年少轻狂,拎着剑冲去凌云峰找裴渡单挑一事。
最后结果可想而知,那位光风霁月的大师兄,从始至终,剑都未曾出鞘半分,却将他打得落花流水。
自那之后,贺子慕再也没有在裴渡面前作过妖。不为其他,他只是本能地感觉,这位温润如玉的大师兄,远非表面那般平易近人。就像他的师姐温峤,虽然外表清冷疏离,但面对亲近之人时,到底还是会软上几分。可裴渡却不同,他的身世成谜,往日在青云宗也是独来独往,虽然待人温和有礼,但贺子慕还是觉得,他身上隐约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寂,那是一种仿佛游离于世人之外的漠然。
不过,这些他也就是只敢自己在心里想想,毕竟整个青云宗谁人不知,大师兄裴渡是最悲天悯人的捉妖师。在除妖过程中,曾经无数次为了救人,不惜令自己身处险境甚至重伤,明明修为最高,却从来不会选择明哲保身。
“不如先在这里休整一番吧。”为首的青年终是停下脚步,转过身对身后二人道。
那青年亦是一身白衣,不同于温峤的清丽,这统一制式的衣袍穿在裴渡身上却是截然不同的温润,如微雨清风,又似翠竹朝露,润物于无声,不徐不疾,只需瞧上一眼,便会使人不自觉心生好感。
尽管裴渡用术法刻意将脸遮掩起来,可他的周身气度却依旧难以让人忽略。纵使温峤早已见过多次,可偶尔心神还是会不自觉恍惚一下,就比如此刻。
跟在身后的贺子慕几乎是瞬间便察觉到了温峤的失神,不知联想起什么,他一贯噙着笑的唇角忽的一滞,当即忍不住出声,欲拉回她的注意力:“师姐,我们去那边休息?”
温峤这才回过神,发现明明方才还站在前面的裴渡,此刻早已不见踪影。
她下意识往四周找寻了一遍,很快就在另一边的大树下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裴渡斜靠着坐在大树旁,一条腿微微屈起,半抱着胳膊,阖着眼,似在假寐。
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他垂在身侧的黑发却纹丝未动。忽然有片树叶脱离了枝干,打着旋儿飘落往下飘落,眼看就要落在他的肩膀,下一秒却在离他一厘米的位置微顿,仿佛碰到了什么屏障似的,继而缓缓滑落到地上。
青年的神情波澜不惊,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小插曲。
贺子慕不满于温峤的反应,见她还在看着裴渡,这次索性直接拽过她的胳膊,“师姐。”
温峤被迫收回视线,一转头便对上自家师弟顶着那张妖孽的俊脸,半是委屈半是哀怨地瞅着她。
“……”她难得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抬头看了眼天边渐起的黑云,继而转移话题道,“这天怕是要下雨,咱们还是赶紧休息片刻便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