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了又雨,雨过天晴,还有太阳雨。
有天窗外还出现过一道不明显的彩虹,赵辞镜兴奋地拉着凌尘过来看。
他总是能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发现各种惊喜,新鲜的有趣的,不论是墙上的刻字,还是地面的花纹。
凌尘喜欢他这样的活力和好奇心,于是也不厌其烦地陪着他一起疯。
有天赵辞镜还发现了卫生间水管上印了出厂时间,就在半个礼拜之后,于是在当天诚心诚意地为水管过了生日,生日蛋糕是一块瑞士卷。
凌尘则在赵辞镜的要求下,撕了一张草稿纸叠千纸鹤,作为送给水管的生日礼物。
后来又过了些日子。
一两周后,赵辞镜的情绪已经逐渐开始恢复正常,属于在轻躁狂中都比较轻微的状态了。
但他并没有减少任何对凌尘的热情,反而更加主动,每天依旧瞒着医生护士缠着凌尘亲来亲去,并且乐此不疲。
至于李无垠是否有所察觉,毕竟是同处一间病房,他也许已经知道了吧,但是很贴心地没有说破。
在老尧的安排和姜时聿等人不甘的坚持下,凌尘和赵辞镜获得了在晚上六点以后十点之前仍然能呆在活动室学习的权利。
他们终于不用再在走廊借光看书,但偌大一个活动室,两人却依然总是挨在一起。
夜间巡房的护士路过时纳闷地问为什么不分开坐,明明天气已经回暖,室内也开了空调,你们贴在一起不热吗。
赵辞镜就看着她笑,攀着凌尘的胳膊,说因为我喜欢凌哥,我不想和他分开。
护士也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两孩子玩得也真好,感情真不错。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离开后,活动室里偶尔能听见一些奇怪的摩擦声,还有几声压抑的喘息。
有时还听见似乎是谁小声叫了一声,然后很快又安静了,就像两人真的是在老老实实学习。
护士侧耳去听,也什么都听不见,只想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或是窗外有小猫叫。
毕竟是春天嘛。
……
之后的某一天,周女士过来看赵辞镜,医生告诉他如果再观察两天没有问题,赵辞镜就可以出院了。
周女士很欣慰,赵辞镜也挺开心的。
只是他有点不想和凌尘分别,明明之前是那么想出院,现在又觉出不舍来。
凌尘安慰他说自己那边的事情也快搞定了,不久之后可以在外面见。
他没有说谎,老尧确实带来了好消息,凌忠良那边在压力下松了口,自己出院只是时间问题。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
也许是听说了赵辞镜即将出院的消息,陈光辉有些心急,原本已经很久没有动作,但在这天的半夜又站在了他们病房门口。
当时凌尘和赵辞镜讲了半宿悄悄话,所以其实都没睡着,察觉到有人来,暂且按兵不动,想看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不过没过两分钟,走廊就传来了老严头嘶哑的歌声:“已送一个红军介支个下了山,秋风里格细雨介支个缠绵绵……”
今天不知为何老严头出来得有些早,平日里都是凌晨四点左右,今天才两点不到。
陈光辉似乎被惊了一下,站在门口踌躇半晌,还是离开了。
……
第二天,护士挨个房间通知他们要好好叠被子,因为今天上级部门会来检查,一定要展现出最好的精神风貌。
让一群精神科的病人展现出精神风貌,简直有点地狱笑话,凌尘和赵辞镜对视一眼,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上午照例是在活动室里,然而没过多久,外面果然听见了一些脚步声和交谈声,有领导来这边视察。
电疗室被暂时锁起来了,早餐也统一变成了面条加蛋,就连中午和晚上吃的饭都好了不少,走廊的地板被拖得格外锃亮。
护士站在病人面前板着脸,压低了声音重复了几遍纪律,不要大喊大叫不要到处乱跑之类,怕他们听不懂,还贴心地警告他们虽然今天不能拿他们怎么样,要是惹了事明天电疗室统一清算。
耳边仿佛能听见院长在走动介绍,不过这和他们都没什么关系。
凌尘和赵辞镜坐在角落聊天,隐约感觉到落在身旁那道恶意的目光。
今天医生又来看了赵辞镜,满意地说他现在的状态已经随时可以出院。
大概有的人是真的急了。
不过急了对他们而言未必就是坏事,尤其是今天有领导来视察。
赵辞镜面对陈光辉几乎不再掩饰的目光,表现出一丝惊惧和恐慌,反而让对方更加感兴趣了,黏腻的视线就像蛇一样落在赵辞镜的身上。
到了晚上,病区关了灯。
领导大部分都走了,留下两个人在这里观察病区的夜间情况,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值班护士聊着天。
陈光辉不是很怕这些,明白自己背后有靠山,一般情况下别人不能拿他怎么样。所以即使知道外面有人盯着,依旧站在了赵辞镜的病房门口。
昏暗的光线下,赵辞镜的被窝下一起一伏。
看着像是睡熟了……他心想着,放轻了脚步慢慢朝里走去。
一步,两步,没有人醒过来,没有人发现。
很顺利,很好。
就像过去他做过的那么多次一样……除了那个可恶的小丫头,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陈光辉想起了什么,骤然转向凌尘所在的床位。
发现他正头朝里侧躺着,根本不可能看到这边的情景,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上次就是差点被这小子发现……
这次可不能失手了。
兴奋感简直让他的手都在发抖,陈光辉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他在赵辞镜的床前站定,朝着他的被子里缓缓伸出手去。
伸手之前,陈光辉的脑海中闪过一丝丝的疑惑——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感觉赵辞镜比他想的要大只?
几乎把床都占满了。
但光线的确太昏暗,加上精/虫上脑,陈光辉也没再继续多想,继续坚定地伸出手去。
比他预想的要更早触碰到一具温热的身体。
这具身体上的肉颤了颤,竟是自发伸出一只手来,伸到陈光辉脖子后面,把他的头往下狠狠一按!
霎时灯光大亮。
躺在赵辞镜床上的赫然是李无垠,他带着一脸豁出去的狞笑,牢牢抓住陈光辉的脑袋,就要把他嘴往自己嘴上按。
赵辞镜和凌尘也从床上爬了下来,一起努力把他的脑袋往下摁。
陈光辉拼尽全力无法战胜,怎么往后仰头都不能逃脱,眼看着两人就要被迫亲上了,于是他嘴一张,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啊啊啊——”
走廊外一阵兵荒马乱。
没两秒,值班护士率先赶了过来,压低声音警告:“搞什么呢?小心明天我把你抓进电疗室……”
随后负责视察的人员也赶了过来,看了看里面的场景。
只见赵辞镜和凌尘已经回到了各自床上,一脸刚被吵醒的样子,困惑地看着她。而中间那张床位上,陈光辉面红耳赤,李无垠衣冠不整,一个压在另一个身上,看着像是……
视察人员是位女士,她看了看这俩人,又看了看值班护士,“嘶”了一声:“你们这儿病人之间还有性/骚/扰行为?”
“没有没有!”护士忙摆着手,“他们闹着玩呢,都是这儿……有点问题的,懂个什么。”她指了指脑袋。
“啊,这样吗。”虽然事实摆在眼前,但毕竟没有确切证据,视察人员一时也有些举棋不定。
凌尘看着视察人员,咽了口口水,暗暗希望她还是能别听那护士的。
“不,他就是想伤害那孩子,或者说侵犯,”忽然,两人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我亲眼看见的。”
视察人员都没发觉身后什么时候来了人,惊疑地回过头。只见一个体态有些伛偻、脸上皮肤发皱下垂的干瘦老头正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她们。
他没有再唱他唱过无数遍的那首红歌,而是指着陈光辉,直视着那位视察人员,两眼中是难得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