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窈盯着手中的房契,思绪纷乱如麻。杨牙人口中地段好、口碑佳的铺子,吴中强却急着低价脱手;更让她不安的是,吴中强那句 “死了便死了,以后也不用遭罪了”,当时只当是丧子之痛下的悲叹,此刻想来,却透着股决绝。
“不对!” 林窈突然出声,“若吴老爷子只为换银钱养老,怎会将这铺子贱卖?定是价钱越高越好,他怕是存了寻短见的念头!”
林诚闻言脸色骤变,杨牙人在旁听得真切,也是一惊:“这话可不能乱说!吴老爷子许是……”这么一说,杨牙人也觉得不对劲,“咱们快去瞧瞧!”
三人拔腿往悦来斋跑去,却见铺门紧闭,铁锁锈迹斑斑。林窈心下一沉,“快去吴大爷家中!”
林窈心下一沉,跟着杨牙人穿街过巷,终于在一条青石板巷尽头停下。杨牙人抬手叩响斑驳的木门,敲门的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许久,门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谁啊?” 沙哑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杨牙人提高嗓门:“麦阿婆,是我,杨大米!带着买铺子的林家兄妹来了!”
吱呀一声,木门缓缓打开,吴中强的老伴麦氏扶着门框现身,她面色蜡黄,咳嗽着用帕子掩住嘴:“杨牙人,这大晌午的……”
话未说完,便被林窈急切的声音打断:“阿婆,吴老爷子可回来了?”
麦氏一愣,浑浊的眼睛打量着陌生的林窈,摇头道:“大清早就没见人影,说是去卖铺子……”
“阿婆,吴老爷子怕是想不开!” 林窈顾不上解释,将心中疑虑一股脑道出。麦氏手中的帕子猛地滑落,枯瘦的手死死攥住门框:“天杀的!他定是去了河滩……” 话音未落,人已踉跄着要往外冲。
四人跌跌撞撞奔向城郊河滩,暮色中,河水泛着冷光。远远望去,河心处一道佝偻身影正缓缓前行,衣摆被浪花浸湿,在风中猎猎作响。麦氏撕心裂肺地哭喊:“老头子!你站住 ——” 林窈浑身发冷,只觉双腿发软,却还是跟着兄长冲向河边。
林诚甩掉布鞋,将外袍一扯,露出单薄的中衣。沿海地区长大的孩子,水性都极好,只是现下天色渐晚,视野受限,他望着翻涌的河水,仍不免心头一紧。但此时容不得他多想,深吸一口气便扎进河中,奋力朝着吴中强的方向游去。
水流比想象中更急,林诚的手臂划开冰冷的河水,每前进一分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吴中强已走到河水齐胸的位置,浑浊的浪头不断拍打着他的身子,老人却恍若未觉,依旧机械地往前挪动。
林诚加快速度,终于游到吴中强身后,一把抓住老人的胳膊。吴中强猛然回头,眼神空洞而茫然,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林诚试图将吴中强往岸边拽。可老人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用力挣扎起来,“放开我!让我去见我儿!” 两人在水中拉扯,林诚被拽得呛了好几口水,鼻腔和喉咙被河水灌得生疼。
岸上,麦氏紧紧攥着林窈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林窈的皮肉里。杨牙人急得直跺脚,大喊:“林小郎君,使把劲!” 麦氏早已泣不成声,瘫坐在地,嘴里喃喃念叨着:“老头子,你糊涂啊……”
林诚咬着牙,拼尽全身力气,一个猛子扎到吴中强身侧,从腋下将他牢牢架住,借着水流的冲力,拼了命地往岸边游。
林诚拖着吴中强游到了浅水区。林窈和杨牙人赶忙上前,三人合力将浑身湿透、瘫软如泥的吴中强拉上了岸。麦氏扑到丈夫身边,泪水混着河水,滴落在吴中强苍白的脸上。
“咳咳……” 吴中强吐出几口水,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围在身边的林诚,半晌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