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傅雁明了李秉昶是早就知道了姜三举报,他自知理亏,找李秉昶赔罪认罚。李秉昶无言其他,只说了句:“下不为例”。
-
襄王府内。末时盛阳融了大半雪花,零星雪痕刻在鹅卵石细缝里。后院依稀传出铲土声,是梅倾秋拿着石铲在挖土。
只见她从荷包里取出豆大点的种子,扔进土里,再细细压实抚平。
李秉昶等人进院时她正在做这道工序。跟在李秉昶身后的是傅雁和姜云。
“姜姑娘!”
矜儿先开了声。她随后作揖向王爷行礼。
梅倾秋手里拿着石铲,铲尖扎进土里,身子微微向其倾斜,宛似所倚的是把长枪。
“你应该认得姜云姑娘。”李秉昶对梅倾秋说。
“自然认得。”梅倾秋笑道,“姜姑娘找不到傅侍卫时,我帮了她一把。”
姜云上前两步给她行叩拜礼,道为父平冤之恩没齿难忘,往后定对她鞠躬尽瘁。
“我见她实在可怜,就把她招进府了,可任你使唤。”李秉昶解释。
“那敢情好!矜儿,你先带姜姑娘到偏房收拾出个铺位,带她熟悉府中环境和事务。”
“是。”
矜儿领姜云往后院去,傅雁得了指示也退下了,院中只余王爷夫妇。
李秉昶走近细瞧她压实的土壤,问其所种何物?梅倾秋道是梅树的种子。
“为何想起种梅树?”
“昨日在父亲府邸见梅花开得正艳,反观王府里却尽是枯朽,便差矜儿去买了些来。”
梅倾秋将石铲斜搭在树干上,取出手绢擦拭双手,泥土霎时染黑了白绢。
见状李秉昶递给她自己的手绢,顺手接起石铲在另一边挖土。
梅倾秋注意到他递来的同样是自己的手绢。便是那条莫名其妙归他所有的手绢,一角绣有朱色翎毛。
“姜云父亲的冤案,找知县这事怎么不让我出面?”
“彼时王爷正在为追捕赤影犯愁,我就没知会你。说到底也只是件小事,让知县重审案件而已,恼于无法让罪魁祸首伏诛。”
“说起这个,”李秉昶将石铲扎进土里,回身从梅倾秋手里的荷包取种子,“徐家老爷昨夜死了。”
梅倾秋佯装讶异:“当真?怎么死的?”
“赤影杀的。”
李秉昶提及此事木无表情,直勾勾盯着她。
“噢?赤影与徐家也有瓜葛?”
闻言他扯唇一笑,将种子扔进坑里,躬身埋土。自言自语般:“我也正困惑呢,赤影行凶的日期也很蹊跷。”
梅倾秋确实是故意卡在傅雁值班的时间,好证明他并非赤影。李秉昶定然不再怀疑傅雁了,但似乎对她起疑了。
她搭腔:“不光是日期,赤影为何杀徐家老爷也很可疑呀。莫非赤影还承接杀人的活?”
李秉昶挺直腰板,饶有兴致地回过头。
“秉璟曾疑心傅雁是赤影,或者是赤影的同伙,你觉得呢?”
强风掠过枯枝,将树梢垂挂的雪花抖了个干净,几滴砸落额角带来冰凉触感。梅倾秋往前走一步避开落雪。
李秉昶则卷起袖子撑在她头顶,大袖摆紧贴她后背垂下,恍似把倾斜向她的伞。
“傅雁虽是太子派来的,但跟在王爷身边也一年有余,王爷对他还没有把握吗?”
梅倾秋认为自己是能摸清李秉昶想法的,他的行事与态度早就表明他逐渐接纳了傅雁,至少不似以前那般设防。
就是此刻,他微笑的神情亦表示她说对了,他不曾怀疑过傅雁。
可他如此望着她,目光深邃,仿佛凝望的是更遥远、更深处的地方。
他低喃:“倘若一年半载就能辨析一人,你可看明白了我?”
“如果王爷情愿讲与我知,便不会有此疑问了。”
“我讲了就会打乱契约。”
“那便是了。”
面前人头上发冠盛满了雪,肩头亦有零星雪花,梅倾秋用他给的手绢推走,攥住绢角那片翎毛,道:“这手绢绢面浮绒丝,明儿重给你备新的。”
李秉昶收袖垂手,头顶没了遮挡,薄弱日光迎面扑来。他随意抖去雪花,点头称好:“既如此,便丢了吧。”
“行。”
她顺手一扔,他提铲一拨,泥土淹没了绢上的朱色翎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