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倾秋抓住剑鞘抵在胸前,循声而行,走入院中才看清那是一个晃荡的秋千。
何时来过这里?梅倾秋想。她莫名对此处感到熟悉,特别是秋千。
可以确定的是这是她首次进入这个宫殿,若不是被追兵逼得走投无路,她都不会潜进此处。
殿门牌匾掉在地上碎成两半,拼起来是‘永粹宫’。此处荒芜,却应有尽有,仿佛并不是被废弃,是这座宫殿拒绝被探访。
收到慧妃生前手镯的当天,她曾梦到有位女子在荡秋千,场景与此院极为相似。
意识到此处与梦境对上了号,梅倾秋惊愕不已。但她没有时间探索这个宫殿的秘密,当务之急是逃出宫。
左肩与手臂连中两箭,梅倾秋每回运用轻功都会牵扯伤口。逃跑路上她折断了箭,而箭矢还深扎在皮肉里。
梅倾秋后退几步背靠围墙,咬牙拔出箭矢,再撕下衣摆布料,胡乱包住伤患处。
离开之前她回望了眼秋千,秋千静止不动,月色轻薄铺之,描绘出上面厚重的尘灰。
她伺机往宫门跑,东躲西藏,不仅要注意四处搜寻的侍卫,还要小心檐顶的眼睛。
人在危难之时,思维不仅不会混乱,还会比平时更加清晰敏锐。梅倾秋就听见了鲜血滴落地面的声音,低头一看,肩头的伤口渗血不止,鲜血溜出袖口在身后染了一路。
这可不妙。
她又撕下惟帽上的黑纱,忍着巨痛加倍裹住左肩与袖口。趁着血止转移阵地。
“你们往那边去,你们几个随我来!”
“这里有血!”
“刺客肯定就在附近,快搜!”
梅倾秋身体蜷缩在阴影里,紧紧挨着围墙。她口干舌燥,额头逐渐冒出冷汗。
瞄准最后一个侍卫左拐离去,梅倾秋起身欲跑,忽被一股力量捞了回来。
她立马拔出剑,面前人反倒将她揽入怀。
“别动。”
是襄王。
铠甲因跑动隆隆作响,巡捕队伍又返回来了。队伍逐渐逼近,而后骤然停下。
梅倾秋微微探头,从李秉昶肩膀望出去,有一名男子站在长廊中间。
“中丞大人。”队伍领头微微颔首,“可见着了可疑人物?”
“往那边去了!”许骄松指着右侧长廊道。
巡捕队伍深信不疑,立马蜂拥前往。此地逐渐拾回宁静。
“你中了两只箭?”李秉昶比她先开口。
他松开手,与她稍稍拉开距离。梅倾秋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她还蒙着面,他却似认出了她。她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若不是认出了她,他的所作所为解释不通。若是认出了她,更令人费解。她刺杀的可是他的父亲。
细碎脚步声跑到他们身旁,许骄松神情凝重地打量她。他掩护了刺客,却似乎仍不敢相信面前就是刺客。
“你坐安行的马车,他会掩护你出宫。”
说罢李秉昶低头去接她手里破碎的惟帽和沾血的剑。
两样物件并不重,却仿佛卸下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梅倾秋右手追上去,没抢回惟帽,反倒抓住了他的袖摆。
李秉昶背靠围墙,整张脸隐在暗处,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去引开他们。”他道,“你先走。”
见二人还磨磨蹭蹭,许骄松急得跳脚。他忍不住催促:“快点吧,拖得越久巡捕的人只会越多。”
梅倾秋松开袖摆,艰难地说出一声:“小心。”
“我会的。”
他当着她的面戴上惟帽,将剑佩在腰侧,晦暗不明的目光凝视了她片刻,便无声地走了。
李秉昶惯爱穿深紫色衫,夜幕之下与黑衣区别不大,戴上惟帽后,飞檐走壁的身姿轻而易举就冒当了刺客,吸引走一大批巡捕追兵。
他的身影在风烛之中颤抖般闪烁。
这多讽刺。她为了复仇嫁给仇人的儿子,行刺之后却是靠仇人的儿子脱身?
可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梅倾秋内心深处响起这么一句话。
不正是你把他当垫脚石吗?
“是啊……”她低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