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秉璟附和着微笑,单手开扇轻晃了晃,想起什么又合起扇子。
“那太医院前任署令不就是皇嫂的外祖父?听闻他已卸甲归田?”
“啊……是啊。”梅倾秋迟疑道。她借用太尉千金之名,作为养女深居简出,并未见过这外祖父。
远处襄王回眸看见了这一幕,心中好奇二人所谈,又踌躇不前。他还在跟他的假王妃赌气,原因是被提醒只是假夫妻……
李秉昶自知理亏,所以生闷气也是暗戳戳,同时又禁不住想确认她有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而梅倾秋对此一无所知。
入宴时梅倾秋坐在了夫君身边,她的右侧是六皇子,对面是穆妮娅与其兄牟达。
矮桌围成圈状,角落的乐者怀持琵琶,席地而坐,乐声轻缓悠扬。
众人举杯共饮。牟达忽而侧身转向李秉昶,说要敬他一杯。他旁边的穆妮娅迅速看了梅倾秋一眼。
“大宜几位皇子均是才华横溢,襄王更是文武全才,政绩斐然,想是纳妻妾的眼光也在我等俗夫之上了。”
牟达明夸暗讽,寓意明显,此话就是在指责他不愿纳妾,是否看不上穆妮娅。
说话间他有一瞬的目光落在梅倾秋脸上,想来念在她刚救了穆妮娅,牟达出口已经是有所收敛了。
说罢牟达自顾自一饮而尽,李秉昶仍举着酒杯。
他道:“赞普过誉了,本王应该算皇上最不争气的儿子了。只是本王刚迎娶王妃,尚未有过纳妾的想法,如此而已。倘若皇上赐婚,本王亦不会抗旨。”
他仰头饮尽酒,朝牟达露出僵硬的笑容。牟达也笑着,但某一刻嘴角似在抽搐。
“纳妾又是何意?”太子来回扫视,故作惊讶道:“难不成是穆妮娅与我二弟?”
这下众人皆安静了。这事本就只有当事人知晓,且还未经圣旨通报。但现下是直接捅开来了。
见无人回应,太子哈哈大笑,自己给自己圆场:“穆妮娅公主如此美丽,哪有男人能拒绝她?赞普是说笑了。”
他又微微探身朝穆妮娅:“公主若真看上了谁,尽可直言!任你挑!”
说罢又开始招呼众人饮酒。
“奈何公主身中蛇毒,不然就可以齐进猎场,一睹公主驾马驰骋的身姿了。”
太子话太密了。梅倾秋想。
“北方原上窈窕主,傲骨丛中灼英姿,红袖婵娟胜芙蓉。”
开口的是六皇子。他莫名其妙就吟起了诗,说是送给穆妮娅的。
穆妮娅微仰着脸,灯盏将她双眼映得亮晶晶的,光看表情就知道她喜欢这首诗。
见状太子紧随其后也做了一首,但用词遣意远远不如六皇子,穆妮娅只是礼貌性微笑。牟达倒是乐在其中,开怀大笑。看上去比他问责李秉昶那会心情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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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与夜相融,树影婆娑,风声呼啸。距晚宴结束已过去一个时辰。
矜儿告退关上门窗,片刻沉寂后屋外又响起脚步声。
投射在窗纱上的影子徐徐走近,停在门外等了好一会,才敲了敲门走进屋。与她所料相同,是李秉昶。
这对假夫妻拘礼惯了,成婚四月以来,进入对方寝室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出了府,总得扮演好夫妻的名号。所以在外这几日,他是必须与她同房的。
李秉昶不自然地与梅倾秋相视一眼,斟酌着坐在榻上,与她相隔了一张方桌。他清了清嗓,道:“行猎这几日,为了避人耳目我得住这里。”
“嗯。”
他耐不住寂静氛围,硬扯了几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甚至开始教她如何养伤。
实在无话可说了,他才进入正经事:“关于晚宴上我回答牟达的话,皆是我心中所想。我没想过纳妾,也会尽力避免。”
“王爷究竟为何不愿?”
梅倾秋是真的不解,渴望了解他近日闹别扭的原因。
他转头向她,木无表情。
“你因联姻嫁与我,可曾感到安乐?”
此话不在她预想的范围,梅倾秋被问懵了。
李秉昶肘倚方桌,蓦地朝她伸出手。梅倾秋就这样看着那指尖逼近自己,而后蜻蜓点水般停在她脸颊上。
“襄王府里没必要再增加一个不幸的人。”
只有当你有所求,才会在意自己没拥有。梅倾秋想。
纵使你向来没得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