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黑漆漆的夜色如墨泼洒,零星灯笼静悄悄地点缀增亮,沿街仍存有花瓣与炮仗的痕迹。
梅倾秋一身黑衣蒙面出了襄王府,轻跃上房顶,于大街小巷中穿梭,她钻上老树延伸出的树枝,脚踩着迎亲队挂上的红绸。
她绑紧后脑勺的结,蹿地一下翻过院墙。悄无声息,唯有受力飘荡的红绸彰显着这里有人停留过。
县府后院。一道黑影立足屋脊之上,居高临下辨了片刻,方跃身下了地。其微躬而行,手往后握着背上的剑柄,缓慢朝小屋前进。
“上!”
黑暗中响起一声呼号,黑影迅速反应飞上树,再一蹿跳上房檐。官兵急吼吼地蜂拥上前。黑影飞檐走壁,他们就穿街抄近道,步步紧逼。
大张旗鼓的追捕方式惊扰多户人家,静谧街巷接二连三地亮起灯烛,探出半颗头观望发生了何事。只见黑影身轻如燕,翻跨重楼却如履平地般矫健,有人惊呼:“赤影!是赤影大侠!”
高亢之声掀起一阵热切欢呼,原本紧闭门窗不敢掺和的百姓也连忙掌灯出门,一睹‘民间英雄’。
官兵看似与黑影仅差几步之遥,却始终是连对方的衣角也无法触及,身心俱疲本就烦,见满城百姓几乎都涌出来支持赤影,刑部侍郎恼羞成怒,责令众人抓不住就扣三月俸禄!闻言官兵们士气大振,个别气急的就抓声援赤影的百姓开刀,踢上两脚。若是混无人知的角度,更会亮剑相向。
百姓手无寸铁,求饶无果,只得提高灯笼高呼赤影。
“哼,赤影是贼!你们这些......”
提刀过头顶的官兵忽而噤声,被身后人刀柄敲击后脖晕了过去。老丈慌张抬头,看见面前正是赤影。
那官兵们在追捕的是何人?他想。
“快回屋去吧。”赤影足下一蹬又消失在黑夜中了。
老丈听见的是男声,翌日他与人争论赤影真身时也提出了这点。
安州城中至少有三个赤影,官兵们十人一组,五组人全都被耍得如同无头苍蝇,竟连一个赤影也没抓到。
与此同时,真正的赤影梅倾秋轻而易举就取走了银票。聪明反被聪明误,刑部为了守株待兔引赤影入陷阱,银票所藏之地并不隐蔽,甚至可以说是直接双手奉上了。
天将明未明,都城重又陷入沉寂,憧憧人影行走如飞,翻身进入暗巷,稳落在梅倾秋身后。赤影——烙印鲜血的影子,而赤影背后还有五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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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成为襄王妃的梅倾秋受诏入宫,面见襄王的母妃昭贵妃。昭贵妃从李秉昶九岁开始抚养他,且同为堇婳的生母。
长央宫外有两名宦官站岗,原还在偷摸讨论皇上今日所恼之事——神出鬼没的赤影又将官府耍得团团转。待到梅倾秋走近连忙噤声,作揖行礼。
主事女官领梅倾秋入寝殿,昭贵妃正坐在榻上。浅金碧霞罗贴腰微垂,玉锦绕肩而落,裙摆及地两寸。贵妃貌美温婉,美目含笑,灵动娇媚。堇婳公主与其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梅倾秋欠身作揖,道:“妾梅倾秋,参见贵妃。”
“你就是倾秋,快上这来。”
梅倾秋应着招呼落座榻上,与贵妃矮桌相隔。
贵妃细细端详她,一双黛眉随笑眼而弯,道:“怪不得襄王如此着急求赐婚,果真是一绝代佳人啊。听闻你是太尉的养女?”
“是的。”
“那你可还记得本家?”
“不记得了,自我有记忆起便在太尉府了。”
“如此,你也是可怜人呀。”
昭贵妃用眼神示意女官取来物件。一个小巧典雅的檀木盒被贵妃轻轻打开,里头是一个翠绿剔透的玉镯。
“这只玉镯曾是襄王生母的贴身物,她赠与了我,现下我再赠与你,便是我们二人(襄王的两个母亲)给你的见面礼。”
梅倾秋双手上前接玉镯,无暇美玉透着晶莹,翠色夺目。
“多谢贵妃赏赐。”
“无论你本家为何,现今已是襄王妃了。切记谨慎行事,襄王就劳你费心照料了。”
“倾秋明白,定将贵妃之言记在心中。”
此前筹划拉拢襄王之时,梅倾秋就查过襄王及其过去。其生母吕绾乃武将之女,年方十五就嫁给了尚是皇子的李瞻,为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