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凉凉的。”
“白天我们都会在这里,你肚子饿了就来找这位哥哥,不要吃坏掉的东西了。好吗?”
“好。”男童约有七八岁,羞涩地挠了挠脸,学着前面病患道:“姐姐人美心善,会有福报的!”
稚嫩儿声刻意拉出板正腔调,听上去极为逗笑,梅倾秋与宁枝同步错愕表情,随后扑哧发笑。
“好,多谢你!”
夜幕低垂,男童已是今日最后一名病患,宁枝的粥锅也已见了底。她们将炊具和药材搬上马车,两人同坐车前赶马。
马车每天日出而至,月起方走,从搭帐区经过,难民们都会出来向她们道谢告别。大家都认为,行善的公子小姐比朝廷更好。
次日,矜儿也跟着来了。如此便是矜儿施粥,宁枝陪梅倾秋进难民搭帐区。
宁枝:“赈灾银是五日前批下来的,听闻在宁塘县耽误了一天。”
前往临安有水路与陆路,直线而言水路更快,许多难民就是走水路到的安州。而赈灾银动辄十几箱,却选了颠簸的陆路。
梅倾秋:“我问过父亲,负责赈灾银运输的是安抚使薛青,他跟严晁曾是同窗。宁塘……岂不是严晁的老家?”
闻言宁枝停住脚,她与梅倾秋想到一块去了。
“我让人去查。”
“再查一下严晁这几日的踪迹。”
“行。”
宁枝吹哨唤来马,黑衣棕马嗖地一下就没影了。
几名孩童欢呼着跑向梅倾秋,送给她一个花环。说是他们合力编织的,为她医好他们表达感谢。
“那你们帮我戴好吗?”
说着梅倾秋蹲下身子,好让孩子们给她戴上花环。
难民区人多眼杂,尽管梅倾秋感知到身后有奇怪视线,回首也难以找到目标。但她笃定,那道视线是刚刚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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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难民区已经住不下人了。这是李秉昶到达难民区的第一个想法。
大大小小的幄帐密集紧挨,仅留下约两人身宽的通道。马匹进不去,施医点也只能搭在半山腰上,如此的话病患还需登山才能看病。
“太医正,这次别在半山腰支幄帐了,到难民帐区里看病吧。”
“这……”须发半百的太医正张口结舌,没来得及劝说,那位儒雅王爷就下马走进了帐区。他只得不情不愿地应:“是。”吩咐抬箱的太医郎们进帐区诊病。
心中腹诽:这襄王怎么就非得跟来呢。
幄帐足有几百个,此番只来了十个太医郎,进帐区挨个看只怕天黑也看不完。而且太医院暗地里把难民区叫灾病区,就是因为怎么治都治不完,旧病未好又添新病,医完这波还有下一波。
太医郎们屏息迈进帐区,经验之谈,如此大规模的难民聚集地,疾病、汗臭、食物腐烂等等都能发酵出令人作呕的酸臭味。没成想孩童们精神饱满、大人们神闲目清,与十日前的境况截然相反。
他们挨个掀开幄帐帘,得到的都是“病好了”的回答。年纪尚轻的两名太医郎互相掐了掐彼此的脸,同时疼叫起来。
“不是幻觉啊,怎么病就好了一半?”
傅雁领着几名侍卫给难民发衣裳,李秉昶独自走在前头。他发现此地与朝堂上听到的不同。有文官启奏圣上:难民人数多,疾病驱不散,唯恐蔓延整座都城,建议让难民往西迁移。当然这只是个别请愿,持否定态度的官员居多。
远处传来嬉笑声,李秉昶绕过幄帐,瞧见被孩童簇拥着的梅倾秋。面蒙白纱。
“她怎么会在这里?”他自言自语道。
“你认识仙医?”
李秉昶闻声回头,搭话的是一位老妇,拄着拐杖佝偻腰。
“为何唤她仙医?”
“因为她像仙女一样美,还妙手回春医好了我们这些老弱病残。”
“婆婆,小姐蒙着面呢,你怎知道和仙女一样美?”旁边壮汉笑道。
老妇呛回去:“又不是只有貌美才是美!”
“哈哈哈,说得对,说得对。”
几番追问后李秉昶终于明白了,太医院每十日才来一次,一来只待三个时辰,实在是治标不治本。难民人数增加,旧病新病皆不得医,才引发了大规模的传染病谣言。
这位仙女暗自在此支起锅煮粥,蒙上面医人。救人不留名,就成了仙女。
李秉昶目光扫过幄帐顶,蘑菇头似的幄帐中间,有一缕鬼鬼祟祟的黑影。头戴斗笠,腰间佩剑,剑穗是条红结。在跟踪梅倾秋。
白色疾影跃上半空,足踩帐顶,蜻蜓点水般迅速而悄无声息地落在神秘人背后。李秉昶抓住他肩膀时他猛然一颤。他是真的没有听到来人的声响。
“你是谁?”
他抬剑推开李秉昶的手,又拿起斗笠朝李秉昶眼睛上扔,得了缝隙赶紧溜。没料到仍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钉死在幄帐木桩上。
李秉昶:“我再问一遍,你是谁?”